定王使单襄公聘于宋。遂假道于陈,以聘于楚。火朝觌矣,道茀不可行也。侯不在疆,司空不视涂,泽不陂,川不梁,野有庾积,场功未毕,道无列树,垦田若艺,膳宰不置饩,司里不授馆,国无寄寓,县无旅舍。民将筑台于夏氏。及陈,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宾不见。
单子归,告王曰:“陈侯不有大咎,国必亡。”王曰:“何故?”对曰:“夫辰角见而雨毕,天根见而水涸,本见而草木节解,驷见而陨霜,火见而清风戒寒。故《先王之教》曰:‘雨毕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节解而备藏,陨霜而冬裘具,清风至而修城郭宫室。’故《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其时儆曰:“收而场功,待而畚梮,营室之中,土功其始,火之初见,期于司里。’此先王所以不用财贿,而广施德于天下者也。今陈国火朝觌矣,而道路若塞,野场若弃,泽不陂障,川无舟梁,是废先王之教也。”
“《周制》有之曰:‘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国有郊牧,疆有寓望,薮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御灾也,其余无非谷土,民无悬耜,野无奥草。不夺民时,不蔑民功。有优无匮,有逸无罢。国有班事,县有序民。’今陈国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间,功成而不收,民罢于逸乐,是弃先王之法制也。
“周之《秩官》有之曰:‘敌国宾至,关尹以告,行理以节逆之,候人为导,卿出郊劳,门尹除门,宗祝执祀,司里授馆,司徒具徒,司空视途,司寇诘奸,虞人入材,甸人积薪,火师监燎,水师监濯,膳宰致饔,廪人献饩,司马陈刍,工人展车,百官以物至,宾入如归。是故小大莫不怀爱。其贵国之宾至,则以班加一等,益虔。至于王吏,则皆官正莅事,上卿监之。若王巡守,则君亲监之。’今虽朝也不才,有分族于周,承王命以为过宾于陈,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
“《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赏善而罚淫,故凡我造国,无从非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今陈侯不念胤续之常,弃其伉俪妃嫔,而帅其卿佐以淫于夏氏,不亦嫔姓矣乎?陈,我大姬之后也。弃衮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简彝乎?是又犯先王之令也。
“昔先王之教,懋帅其德也,犹恐殒越。若废其教而弃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将何以守国?居大国之 ,而无此四者,其能久乎?”
六年,单子如楚。八年,陈侯杀于夏氏。九年,楚子入陈。
单子知陈必亡。两汉。佚名。 定王使单襄公聘于宋。遂假道于陈,以聘于楚。火朝觌矣,道茀不可行也。侯不在疆,司空不视涂,泽不陂,川不梁,野有庾积,场功未毕,道无列树,垦田若艺,膳宰不置饩,司里不授馆,国无寄寓,县无旅舍。民将筑台于夏氏。及陈,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宾不见。 单子归,告王曰:“陈侯不有大咎,国必亡。”王曰:“何故?”对曰:“夫辰角见而雨毕,天根见而水涸,本见而草木节解,驷见而陨霜,火见而清风戒寒。故《先王之教》曰:‘雨毕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节解而备藏,陨霜而冬裘具,清风至而修城郭宫室。’故《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其时儆曰:“收而场功,待而畚梮,营室之中,土功其始,火之初见,期于司里。’此先王所以不用财贿,而广施德于天下者也。今陈国火朝觌矣,而道路若塞,野场若弃,泽不陂障,川无舟梁,是废先王之教也。” “《周制》有之曰:‘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国有郊牧,疆有寓望,薮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御灾也,其余无非谷土,民无悬耜,野无奥草。不夺民时,不蔑民功。有优无匮,有逸无罢。国有班事,县有序民。’今陈国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间,功成而不收,民罢于逸乐,是弃先王之法制也。 “周之《秩官》有之曰:‘敌国宾至,关尹以告,行理以节逆之,候人为导,卿出郊劳,门尹除门,宗祝执祀,司里授馆,司徒具徒,司空视途,司寇诘奸,虞人入材,甸人积薪,火师监燎,水师监濯,膳宰致饔,廪人献饩,司马陈刍,工人展车,百官以物至,宾入如归。是故小大莫不怀爱。其贵国之宾至,则以班加一等,益虔。至于王吏,则皆官正莅事,上卿监之。若王巡守,则君亲监之。’今虽朝也不才,有分族于周,承王命以为过宾于陈,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 “《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赏善而罚淫,故凡我造国,无从非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今陈侯不念胤续之常,弃其伉俪妃嫔,而帅其卿佐以淫于夏氏,不亦嫔姓矣乎?陈,我大姬之后也。弃衮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简彝乎?是又犯先王之令也。 “昔先王之教,懋帅其德也,犹恐殒越。若废其教而弃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将何以守国?居大国之 ,而无此四者,其能久乎?” 六年,单子如楚。八年,陈侯杀于夏氏。九年,楚子入陈。
周定王派单襄公出使宋国,此后又借道陈国去访问楚国。已是清晨能见到大火星的季节了,道路上杂草丛生无法通行,负责接待宾客的官员不在边境迎候,司空不巡视道路,湖泽不筑堤坝,河流不架桥梁,野外堆放着谷物,谷场还没有修整,路旁没有种植树木,田里的庄稼稀稀拉拉,膳夫不供应食物,里宰不安排住处,都邑内没有客房,郊县里没有旅舍,百姓将去为夏氏修筑台观。到了陈国都城,陈灵公与大臣孔宁、仪行父穿戴着楚地流行的服饰到夏氏家玩乐,丢下客人不会见。
单襄公回朝后告诉周定王说:“陈侯如果不遭凶灾,国家也一定要灭亡。”周定王问:“为什么呢?”单襄公答道:“角星在早晨出现时表示雨水结束,天根在早晨出现时表示河流将干枯,氐星在早晨出现时表示草木将凋落,房星在早晨出现时便要降霜了,大火星在早晨出现时表示天气已冷,该准备过冬了。所以先王的教诲说:‘雨季结束便修整道路,河流干枯便修造桥梁,草木凋谢便储藏谷物,霜降来临使备好冬衣,寒风吹起就修整城郭宫室。’所以《夏令》说:‘九月修路,十月架桥。’届时又提醒人们说:‘结束场院的农活,备好土箕和扁担,当营室之星见于中天时,营造工作就要开始。在大火星刚出现时,到司里那儿去集合。’这正是先王能够不费钱财而向民众广施恩惠的原因啊。现在陈国早晨已能见到大火星了,但是道路已被杂草堵塞,农村的谷场已被废弃,湖泊不筑堤坝,河流不备舟桥,这是荒废了先王的遗教。
“周代的制度规定:‘种植树木以标明道路,郊外提供食宿以款待旅客。国家有专设的牧场,边境有接待宾客的设施,洼地里有茂盛的水草,园苑中有林木和水池,这都是用来防备灾害的。其余的地方无不是农田,百姓没有闲置的农具,田野没有丛生的杂草。农时不被耽误,劳力不被浪费。生活富裕而不穷困,百姓安逸而不疲惫。都城中各类人员职责分明,郊外的民众劳作井然有序。’如今陈国的道路无法辨认,农田埋没在杂草丛中,庄稼熟了无人收割,百姓为国君的享乐而疲于劳作,这是抛弃了先王的法度。
“周的《秩官》上说:‘地位相等国家的宾客来访,关尹便向上报告,行理手持符节去迎接,候人引路,卿士到郊外表示慰问,门尹清扫门庭,宗祝陪同客人行祭礼,司里安排住处,司徒调派仆役,司空视察道路,司寇查禁奸盗,虞人供应物品,甸人运送燃料,火师照看火烛,水师料理盥洗,膳宰进送熟食,廪人献奉粮米,司马备齐草料,工人检修车辆,百官各按职责照应,客人来访如同回到了家里。因此大小宾客无不感到满意。如果大国的客人到了,接待的规格就提高一个等级,更加恭敬。至于天子派官员到来,则由各部门的长官接待,上卿加以督察。如果天子下来巡视,就由国君亲临督察。’如今臣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还是天子的亲族,是奉了天子的使命作为宾客而途经陈国,然而主管的官员却不来照应,这是蔑视先王所制定的官职。
“先王的法令中说:‘天道是奖善惩恶的,所以凡由我们周室治国,不允许违背法令,不迁就怠惰放纵,各自遵守你们的职责,以接受上天的赐福。’如今陈侯不顾念历代相承的法度,抛弃自己的夫人妃嫔,带领下属到夏氏那里去恣意淫乐,这不是亵渎了姬姓吗?陈侯是我们大姬的后裔,却丢弃正式的礼服而穿戴楚地的服饰外出,这不是简慢了礼制吗?这又违背了先王的政令。
“过去先王的教诲,即使认真遵行还恐怕有所差池。像这样荒废先王的遗教、抛弃先王的法度、蔑视先王的分职、违背先王的政令,那凭什么来保守国家呢?地处大国的中间而不仰仗先王的遗教、法度、分职、政令,能够支持长久吗?”
周定王六年,单襄公到楚国。定王八年,陈灵公被夏征舒杀害。定王九年,楚庄王攻入陈国。
①定王:周定王。单(shàn)襄公:名朝,定王的卿士。
②火:即二十八宿中的心宿,又叫商星,是一颗恒星。觌(dí)见:见。此指夏历十月,心宿早见于东方。
③道茀(fú):野草塞路。
④候:候人。路上迎送宾客的官吏。
⑤司空:官名。西周始置,春秋、战国时沿用。它的职责是掌管工程建设,包括修治道路。
⑥泽:水积聚的地方。这里指水塘。陂(bēi):泽边堵水的堤岸。
⑦梁:桥梁。
⑧庾(yǔ):露。积:积聚之物。
⑨场功:指收割庄稼。场,打粮、晒粮的地方。
⑩列树:古时候在道路两旁种树作为标记。
⑾垦田:已开垦的田地。蓺(yì):茅芽。
⑿膳宰:即膳夫。宣达王命以及主管王的饮食等事的官吏。饩(xì):活的牲畜。
⒀司里:掌管客馆的官。
⒁寄寓:犹言旅馆。
⒂夏氏:指陈大夫夏征舒家。陈灵公与征舒母夏姬公开淫乱,所以要老百姓给夏氏筑台。
⒃陈灵公:名平国。孔宁、仪行父:都是陈国的大夫。南冠:楚国的帽子。
公元前601年,单襄公受周定王委派,前去宋国、楚国等国聘问。路过陈国时,他看到路上杂草丛生,边境上也没有迎送宾客的人,到了国都,陈灵公跟大臣一起戴着楚国时兴的帽子去了著名的寡妇夏姬家,丢下周天子的代表不接见。单襄公回到京城后,跟定王说,陈侯本人如无大的灾难,陈国也一定会灭亡。
单襄公的预言很快实现了。两年后,与夏姬私通的陈灵公在谈笑中侮辱夏姬的儿子夏征舒,被夏征舒射死。
单襄公的先见之明不止一次。前575年,周简王十一年,楚晋两国对决,结果楚军大败。晋国获胜后,派至向周简王告捷。在朝见周王之前,王叔简公设酒宴招待至,互赠厚礼,谈笑甚欢,王叔简公在朝堂上称赞至。至还在邵桓公面前自夸功大,说晋国这次打败楚国,实际是由于他的谋划。邵桓公把谈话的内容告诉了单襄公:“王叔简公称赞至,认为他一定能在晋国掌权,因此王叔简公劝我们各位大臣为至多说好话,以便今后在晋国能有所照应。”
单襄公很不客气地说:俗话说“刀架在脖子上”,恐怕就是指至这种人吧。君子不自我吹嘘,并非为了谦让,而是怕掩盖了别人的长处。大凡人的天性,总喜欢超过别人,但不能用无视别人长处的手段。越是要掩盖别人的长处,他压制下边的人也就越厉害,所以圣人看重谦让。如今至的位置在晋国其他七卿之下而想超过他们,那也就会有七人的怨恨,至将凭什么来应付呢?刀已经架在至的脖子上了。
单襄公的这个预言还未完,到了第二年,前574年,鲁成公跟晋、齐、宋、卫、曹、邾等国在柯陵结盟。单襄公躬逢其盛。在柯陵盟会上,单襄公看到晋厉公走路时眼睛望远不望近,脚步也抬得高高的,心不在焉。又看到晋国的大臣说话很冲,说话则总是绕弯子,至还是那样自吹自擂,齐国的大臣国佐说话也是毫无忌讳。单襄公对鲁成公说,晋国很快就要发生内乱,国君和三恐怕都要大难临头了。甚至齐国的国佐也有灾祸,他处在淫乱的齐国,却喜欢讲直话,明指他人的过失,这就会招人恨。因为只有善良的人才能接受别人的随意指责,齐国有这种人吗?
单襄公一口气预言五个人的命运。先知的话很快实现,晋厉公回国不久就诛杀三。第二年,前573年,晋国大臣诛杀晋厉公,葬礼只用了一车四马。同年,齐灵公杀国佐。单襄公的预言不到三年就全部实现。
单襄公的先知之能尚不止此。他还预言了寄留于周天子脚下的晋襄公的曾孙周子将来一定会成为晋国的国君。结果,晋厉公被弑后,国中无主,晋人迎回周子立为国君,这就是晋悼公。至此,单襄公的预言彻底实现。
对单襄公的预言,人们一直试图进行理性的解释,却也难以理解先知的能耐。
第一折
(冲末扮萧丞相领祗候上)(萧相诗云)秦府图书世不收,汉家刀笔我为优。请看约法三章在,第一功臣是酂侯。小官萧何是也,本贯丰沛人氏,辅佐汉天子有功,官拜丞相之职。小官在朝,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俺汉家有三个大功臣,第一是韩信,第二是英布,第三是彭越。现今韩信封为齐王,英布封为九江王,彭越封为大梁王。争奈韩信军权太重,雄兵数十万,战将百余员。常言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那韩信元是小官举荐的,他登坛拜将,五年之间,蹙项兴刘,扶成大业。小官看来,此人不是等闲之辈,恁的一个楚霸王,尚然被他灭了,况今军权在手,倘有歹心。可不觑汉朝天下,如同翻掌!这非是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做恁的反复勾当。但是小官举荐之人,日后有事,必然要坐罪小官身上。以此小官昼夜寻思,则除是施些小计,奏过天子,先去了此人牙爪,然后翦除了此人,才使的我永无身后之患。前日武阳侯樊哙曾与我商量此事,着小官展转疑惑不定。令人,与我请将樊哙来者。(祗候云)理会的。樊将军有请!(净扮樊哙上,诗云)踏踏鸿门多勇烈,能使项王坐上也吃跌。赏我一斗好酒一肩肉,口床的又醉又饱整整傥了半个月。某樊哙的便是,乃沛县人也,官拜武阳侯之职。自立汉天下以来,八方平静,四海安宁。今日无甚事,想起某家元是屠户出身,不可忘其本领,正在我宅中演习我旧时手段,杀狗儿耍子。有丞相令人来请。不知甚事,须索走一遭去,可早来到也。令人,报复去,道有樊哙下马也。(祗候报科,云)报的丞相爷得知,有樊哙到于门首。(萧相云)道有请。(祗候云)请进去。(做见科)(樊哙云)丞相呼唤我老樊,有何公事?(萧相云)樊将军,今请你来,不为别的,只为那韩信一事。当初是小官举荐他来,此人如今军权太重,诚恐日后生起歹心,如之奈何?我想许多功臣,其中只有将军是天子的至亲,必然有个休戚相关之意,故请你来商量。(樊哙云)丞相,小将当日也曾说来,韩信是淮阴一个饿夫。想鸿门会上王公有难,某立踏鸿门而入。项王见我气概威严,赐我酒一斗,生豚一肩,被俺一啖而尽,吓得项王目瞪口呆,动弹不得,方才保的主公无事回还。后来筑坛拜将,想这个元帅准定该是我老樊的。丞相,可是你来。(萧相笑云)这也不然。(樊哙云)平白的拜了那个饿夫为帅。若拜了我呵,那里消的五年灭楚!我擒项羽如婴儿相似。今日大事已定,可也罢了。那韩信手无缚鸡之力,只淮阴市上两个少年,要他在胯下钻过去,他就钻过去了,有甚么本事在那里?这也何须老樊动手,只差一两个能干的
杂剧·随何赚风魔蒯通。。未知作者。 第一折(冲末扮萧丞相领祗候上)(萧相诗云)秦府图书世不收,汉家刀笔我为优。请看约法三章在,第一功臣是酂侯。小官萧何是也,本贯丰沛人氏,辅佐汉天子有功,官拜丞相之职。小官在朝,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俺汉家有三个大功臣,第一是韩信,第二是英布,第三是彭越。现今韩信封为齐王,英布封为九江王,彭越封为大梁王。争奈韩信军权太重,雄兵数十万,战将百余员。常言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那韩信元是小官举荐的,他登坛拜将,五年之间,蹙项兴刘,扶成大业。小官看来,此人不是等闲之辈,恁的一个楚霸王,尚然被他灭了,况今军权在手,倘有歹心。可不觑汉朝天下,如同翻掌!这非是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做恁的反复勾当。但是小官举荐之人,日后有事,必然要坐罪小官身上。以此小官昼夜寻思,则除是施些小计,奏过天子,先去了此人牙爪,然后翦除了此人,才使的我永无身后之患。前日武阳侯樊哙曾与我商量此事,着小官展转疑惑不定。令人,与我请将樊哙来者。(祗候云)理会的。樊将军有请!(净扮樊哙上,诗云)踏踏鸿门多勇烈,能使项王坐上也吃跌。赏我一斗好酒一肩肉,口床的又醉又饱整整傥了半个月。某樊哙的便是,乃沛县人也,官拜武阳侯之职。自立汉天下以来,八方平静,四海安宁。今日无甚事,想起某家元是屠户出身,不可忘其本领,正在我宅中演习我旧时手段,杀狗儿耍子。有丞相令人来请。不知甚事,须索走一遭去,可早来到也。令人,报复去,道有樊哙下马也。(祗候报科,云)报的丞相爷得知,有樊哙到于门首。(萧相云)道有请。(祗候云)请进去。(做见科)(樊哙云)丞相呼唤我老樊,有何公事?(萧相云)樊将军,今请你来,不为别的,只为那韩信一事。当初是小官举荐他来,此人如今军权太重,诚恐日后生起歹心,如之奈何?我想许多功臣,其中只有将军是天子的至亲,必然有个休戚相关之意,故请你来商量。(樊哙云)丞相,小将当日也曾说来,韩信是淮阴一个饿夫。想鸿门会上王公有难,某立踏鸿门而入。项王见我气概威严,赐我酒一斗,生豚一肩,被俺一啖而尽,吓得项王目瞪口呆,动弹不得,方才保的主公无事回还。后来筑坛拜将,想这个元帅准定该是我老樊的。丞相,可是你来。(萧相笑云)这也不然。(樊哙云)平白的拜了那个饿夫为帅。若拜了我呵,那里消的五年灭楚!我擒项羽如婴儿相似。今日大事已定,可也罢了。那韩信手无缚鸡之力,只淮阴市上两个少年,要他在胯下钻过去,他就钻过去了,有甚么本事在那里?这也何须老樊动手,只差一两个能干的人,唤他来可擦的一刀两段,便除了后来祸患,岂不伶俐?(萧相云)小官未敢擅便。令人,请张良来者。(樊哙云)那老子一发没甚么主张:可也罢波,着人请去。(正末扮张良上,云)小官姓张名良,字子房,乃韩国人也。祖父以来,五世为韩国之臣。只为秦始皇无道,灭了韩国。某要为韩报仇,因此从了汉王。亡秦天下,依旧立俺韩国。不想项羽又将韩国灭了,所以专意扶助汉王,追杀项羽。现今天下已定,干戈宁息。有萧丞相着人相请,不知为些甚事。须索走一遭去。想俺扶立汉朝天下,非同容易也呵。(唱)【仙吕】【点绛唇】只为那焚典坑儒,烦刑重赋,因此上人心怒。共逐秦鹿,今日早扶立的这英明主。【混江龙】想我张良未遇,也则是个预知秦世避人夫。不甫能平定了刘家天下,才得做大汉司徒。我想今日封侯得这陈留邑,索强如少年逃难下邳初。我也曾劈划着黄公略法,酝酿着吕望韬书。佐高皇南征北讨,随诸将东荡西除。傍秋风将楚歌唱彻,早吹散了垓下军卒。那重瞳有千般英勇,怎出的这十面埋伏?逼得他无颜敢再向东吴,在乌江边自刎也是天之数。托赖着一人有庆,因此上四海无虞。(云)可早来到了也。令人,报复去,道有张子房下马也。(祗候云)理会的。(报科,云)报丞相爷得知,有张子房来了也。(萧相云)道有请。(祗候云)请进。(正末做见科,云)老丞相,今日请小官来,有何事计议?(萧相云)老司徒,今请你来,不为别的,只为韩信一事。当初是我举荐他来,此人如今军权太重,诚恐日后倘有歹心,须连累我保奏之人,将何自解?故特请你来商议,怎生除的此人,才免后患?(樊哙云)我想韩信淮阴一饿夫,他有甚么功劳,甚些本事?依着我的愚见,只消差人赚将韩信到来,哈喇了就是,打甚么不紧!(正末云)樊将军,你差矣!韩信削平四海,建立功劳,天下不知其罪。若便害了他,莫非有失民望。老丞相,你也还要三思,不可造次。(唱)【油葫芦】想当日共起亡秦将天下取,都是咱文共武,(带云)老丞相,你寻思咱。(唱)有那个敢和项王交马决赢输?若是那韩淮阴不肯辞西楚,只这汉高皇怕不闷死在巴蜀!因此上我张良操一纸书,你个萧丞相曾三荐举。将元戎百万坛台筑,可不道君子断其初。(萧相云)老司徒,想韩信有甚么功劳?诛灭项羽,皆托赖天子洪福,众将威风,逼的他自刎于乌江也。(正末云)老丞相说那里话,若不是韩信呵。(唱)【天下乐】现如今百二山河壮帝居,他则望迁也波除,倒将他剑下诛,可不道举枉错直民不服。老夫不是厮卖弄,丞相你也须自窨付,端的是谁推翻楚项羽。(萧相云)小官虽不才。食君之禄,须要忠君之事。如今韩信见掌三齐王印,手下雄兵十余万,战将百余员。倘有疏失,如之奈何?(樊哙云)丞相说的是。想他军权太重,若不除了他,必有后患。(正末唱)【那吒令】你起初时要他,便推轮捧毂;后来时怕他,慌封侯蹑足;到今时忌他,便待将杀身也那灭族!他立下十大功,合请受万钟禄,恁将他百样妆诬!(樊哙云)韩信是一饿夫,平白地着他为元帅,他有甚么功劳那?(正末云)他的功劳,你岂不知?他在九里山前,只一阵逼得项羽自刎乌江。这等大功不必说起,我别举一两件儿与你听者。(唱)【鹊踏枝】他、他、他击陈馀,有权术;擒夏悦,用机谋。他可便堰住淮河,夜斩龙且,将魏豹智虏,将齐王力取,论功劳今古全无!(萧相云)想项羽乌江自刎,皆是五侯之力,不干他事。你怎么独独的说是他的功劳?(正末云)老丞相,这九里山前大会垓,难道你不见来?(唱)【寄生草】九里山按形势,八卦阵列士卒。亏杀俺韩元帅,自把先锋做。遣五侯赶到合休处,赚重瞳走入阴陵路。遮莫他乌骓能突数重围,怎当的乌江那日无船渡!(云)罢、罢、罢,韩信立下如此功劳,尚然要将他杀了,何况老夫?我不如谢了天子,纳下这紫袍象简,随赤松子学道而去,可不好也!(萧相云)老司徒,你差矣。为官的吃堂食,饮御酒,多少快活!倒要弃官学道,为甚的来?(正末唱)【金盏儿】我从今见盈虚,识乘除。总不如隐山林弃钟鼎,倒可也无荣辱。早拜辞了龙楼凤阁,只守着我这蜗庐。我甘心儿追四皓,回首也叹三闾。(萧相云)老司徒,你见我门排画戟,户列椒图,可不好那。(正末唱)谁待要你这门排双画戟,户列八椒图!(樊哙云)丞相,我说道不要请他,他又不会主张。这桩事毕竟怎了也?(萧相云)樊将军且慢者,等司徒回去了再做计较。(正末云)老丞相勿罪。老夫如今就向山中修行办道去也。(唱)【赚煞尾】我如今跳出是非场,抹下了这功劳簿。只待要修仙辟谷,倒是俺散袒逍遥一愿足。再休提玉带金鱼,细踌躇、究竟何如,只俺可不诫前车与后车。眼见的三齐王受屈,因此上子房公归去,一任那太平天子百灵扶。(下)(樊哙云)丞相,论小官说呵,可便差人去,则说天子要游云梦山,特取韩信还朝,权为留守。我料韩信乃贪利之人,见诏书必然入朝。那时夺了三齐王印信,将他拿下杀了,怕他有本事会飞上天去!(萧相云)此计甚妙。我来日见了天子。就差一使命诏取韩信回朝。那时妆诬他一个谋反情由,坐下十恶大罪,将他杀了,是我之愿也。(诗云)举荐登坛立汉朝,兵权太重恐难销。(樊哙诗云)定计翦除无后患,方信萧何智量高。(同下)第二折(外扮韩信领卒子上,诗云)一自登坛领大兵,兴刘灭项显威名。当初不解提牌职,谁助高皇定太平。某姓韩名信,淮阴下湘人也。初投项王麾下,为提牌执戟郎。后蒙萧何举荐,汉王筑起高台,拜某为帅。兴刘破楚。立下十大功劳。如今天子要游云梦山,取某还朝,权为留守。某手下蒯文通广有机谋,不免请他来商议此事。令人,请将蒯文通来者。(卒子云)蒯文通,元帅有请。(正末扮蒯文通上,云)某姓蒯名彻,字文通。今在韩元帅门下为辩士。元帅相请,不知有甚事,须索走一遭去。令人,报复去,道有蒯文通来了也。(卒子云)报的元帅得知,有蒯文通来了也。(韩信云)着他过来。(卒子云)着过去。(见科,正末云)元帅呼唤蒯彻,为着何事?(韩信云)蒯彻,请你来不为别事。有萧何遣使来,传下诏书一道。说圣人要游云梦山,宣某入朝留守。请你来商议,还是去的好?不去的好?(正末云)元帅不可去。记当日亡秦之后,楚汉争锋,专为雌雄未定,元帅威名无敌,灭楚兴刘,立起汉朝社稷,加元帅三齐王之职。见今军权在手,古人有云:“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正此之谓也。元帅这一去,必受其祸,愿元帅思之。(唱)【中吕】【粉蝶儿】当初你假镇三齐,他拜真王也非实意。不甫能定江山拱手垂衣,投至得国无争,家无讼,端的是非同容易!今日个万国来仪,见你握兵权便生疑忌。【醉春风】没来由平净了楚干戈,扶持了汉社稷。(韩信云)想某费了多少力气。方才灭的那西楚霸王。扶助圣人,平定天下,圣人岂有负了我的?我便走一遭去,怕做甚么!(正末唱)常言道“太平不用旧将军“,可怎生参不透这个理、理!(云)元帅,我想你立下这等大功劳,今日被他疑忌,则不如纳下朝章,趁一带青山,逍遥散诞,可不好也。(唱)你便不能卸职休官,也须要思前算后,做一个保身长计。(韩信云)蒯彻,想某南征北讨。东荡西除,立下十大功劳,料的圣人怎好便负了我也?(正末云)元帅,不可去。若去呵,必受其祸。(韩信云)删彻,你差矣!俺想圣人平日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这许多好意。难道今日便负了我?必无此理。(正末云)元帅若依我呵,万无一失。(唱)【上小楼】你去后多凶少吉,干这般尽忠竭力。(带云)岂不闻古人有云:(唱)威而不猛,高而不危,满而不溢。你休性执,劝不的,还待要争名夺利,(带云)若不依蒯彻之言呵,(唱)管送的你死无葬身之地。(云)元帅,我劝你只不如学那范蠡、张良,早弃官而去,倒落的个远害全身也。(韩信云)蒯彻,你差矣。想为官的前呼后拥,衣轻乘肥,有多少荣耀。平白地可倒修行办道,餐松啖柏,革履麻绦,受这等苦来!(正末做笑科,云)元帅,你道这两个人埋名隐迹,却是为何?(唱)【幺篇】那一个霸越的有计策,一个兴汉的好事绩。他为甚么远着红尘,守着青山,挨着黄齑。也只是养道德,躲是非,别无主意。(带云)我今日劝你,也不为别来。(唱)我则怕你祸临头急难涌退。(韩信云)蒯彻,我此去料无甚事,你但放心者。(正末云)元帅,不是我蒯彻阻当你,千万不可去。若不听蒯彻之言,我家有老母,即日须当拜辞元帅,回家侍养母亲去也。(韩信云)蒯彻,你放心。我见了圣人,不久也就回来,你怎便要辞了我去?(正末云)既然如此,你主意要去。令人与我将的那纸钱水饭过来。(卒子云)理会的。(卒子拿纸钱水饭当面前祭科)(正末唱)【快活三】我为甚的瀽一碗浆饭水,烧一陌纸钱灰?则为咱行军数载不相离,曾与你刎颈为交契。(韩信云)蒯文通,你敢风了?你怎生将纸钱水饭在我根前烧泼,可是为何?(正末唱)【朝天子】我说知就里。想蒯彻也无他意,趁着你在日浇奠理当宜,若死了空迎祭。(云)元帅,你比那两个人如何?(韩信云)可是那两个人?(正末唱)我想那雍齿合诛,丁公无罪。汉萧何忒下的,救他出井底,倒将他斩讫。那的也须放着傍州例。(韩信云)蒯彻,你且回去。某只明日领了数百个军卒,入朝见圣人去来。(正末云)元帅,你若到其间,休说我蒯文通不劝你来。(唱)【耍孩儿】今日个萧何反问施谋智,黑洞洞不知一个的实。若将军一脚到京畿,但踏着消息儿你可也便身亏。他安排着香饵把鳌龟钓,准备着窝弓将虎豹射。咱人泰极多生否,(韩信云)圣人要游云梦山去,宣某为留守哩。(正末唱)再休想吉祥如意,多管是你恶限临逼。(韩信云)蒯彻,你但放心者,我见了圣人,自有主意也。(正末唱)【煞尾】我如今、我如今难劝你、难劝你,再休想驱兵领将元戎职,少不的做个背井离乡横死鬼。(下)(韩信云)蒯彻去了也。想某驱兵领将,卧雪眠霜,立起这等江山,料着无事。随从的人,跟着我星夜临朝见圣人走一遭去来。(下)第三折(萧相领祗候上,云)小官萧何。自从与樊哙商议那韩信之事,不想差一使去,果然赚的韩信回朝,将他斩了。只是他手下有一蒯彻,闻知他屡劝韩信,不要灭楚,与俺家三分天下。近日又劝韩信不要入朝,好生无礼。本待拿将此人,一并杀坏。争奈他已自风魔了,未审虚实如何。早间奏知圣人,差一使臣智赚此人去。想来蒯彻是个辩士,别人也去不的,则除是随何,从来机谋智量,朝中无比。到那里若是真风魔便罢,若不是风魔,必然赚得将来,小官自有个区处。令人,与我请将随何来者。(祗侯云)理会的。随大夫安在?丞相爷有请。(外扮随何上,诗云)曾为君王使九江,立教英布早归降。汉朝若问能言士,只有随何一个更无双。小官随何是也。有萧丞相来请,不知为着甚事,须索走一遭去。可早来到也。令人,报复去,道有随何在于门首。(祗候云)报的丞相爷得知,有随何来了也。(萧相云)道有请。(祗候云)请进。(见科)(随何云)丞相今日唤小官来,有何事干?(萧相云)随大夫,请你来不为别事,今有韩信已被某家着人赚的来,将他斩了。他手下有一辩士,乃蒯文通。此人与韩信最是契交,必须一并杀坏,方才剪草除根。但闻的此人已自风魔了,未审虚实,则除是你走一遭去。若赚得此人来,圣人自有加官赐赏。(随何云)丞相有命,小官不敢推辞。只今日便往齐国走一遭去也。(诗云)丞相神谋不可当,赚他韩信也身亡。(萧相诗云)虽然蒯彻多机变,且看随何做一场。(同下)(俫儿上,云)咱每看风子耍子去来。(正末妆风子上,云)着我做女婿去来,俺家里等着做筵席哩。(唱)【越调】【斗鹌鹑】每日点火般调和,使孟婆说合,拟着蚕姑姑为媒,待教狠妈妈嫁我。休笑我面色腌臜,形容儿猥缩。木鞋子踏做粉滥,铁单裤倒做墨褐。我将这瓦腿绷牢拴,磁头巾再裹。【紫花序儿】穿上这沙鱼皮袄子,系着这白象牙绦儿,提着这繐甸子包合。俺丈人是土地,姑夫是阎罗,姐姐是月里嫦娥,俺爷是显道神,俺娘是个木伴哥。(俫儿推正末跌科)(正末唱)这厮推我一个敦坐,(俫儿云)你敢告我去么?(正末唱)告与俺那元始天尊,(俫儿云)那个是证见?(正末唱)更和那炽盛光佛。(俫儿云)你看这个真是风子。(正末唱)【小桃红】哎,你这些小儿每街上闹镬铎,则愿的碾得娘没一个。赶着我后巷前街打踅磨,我也不是善婆婆。我将怀中干饼频频摸,我与那相识每会合,宾朋每同坐,都是些羊弟兄狗哥哥。(赶俫儿下)(云)天色晚了也,且回羊圈中歇息咱。(做到圈中,作悲科)(云)元帅也,(唱)【金蕉叶】则落你好似披麻救火,蒯彻也不似那般人随风倒舵。事冗也辞身涌脱,今日个慌顿断名缰利锁。(随何上,云),小官随何,自到于此处,寻着煎文通。小官跟随数日,观此人形容相貌,不是个风的。天色己晚了也,见此人往羊圈中去了,我是听他说甚么来。(正末云)碧天如水,兀的天河里星,天河外星,月色射天。不免作歌一首。(歌云)形骸土木心无奈,就中消息谁能解?忠言反作目前忧,佯狂暂躲身边害。笑韩信为元帅,伤心枉立功劳大。野兽尽时猎狗烹,敌国破后谋臣坏。觑咸阳,天一带,乾象分明见兴败。文星朗朗自高悬,武星落落今何在?(随何云)我是识破此人咱。(见科云)蒯文通,可不道你风魔了也。(正末唱)【鬼三台】夜深也咱独坐,谁想道人瞧破,呀,早将我这佯狂败脱。(随何云)蒯文通,你有诳君之罪。圣人宣你入朝,你不合诈妆风魔也。(正末唱)便死后待如何,我舍不的兰堂画阁,任从他利名相定夺。我死呵一任入鼎镬,你、你、你,休则管掀扬也波搬唆。(随何云)奉萧丞相的言语,着我来请你入朝。到来日便索和俺同行也。(正末唱)【调笑令】他、他、他,做事儿太过,谁免的没风波,呀,常言道点点还来入旧窝。俺想着大梁王破楚功劳大,更和那九江王十分的骁果。也全亏杀俺韩元帅智量多,端的是那一个替你扫荡干戈。【秃厮儿】我为甚的呆邓邓把衣裳袒裸,乱蓬蓬把鬓发婆娑。白日里叫吖吖信口自嘲歌,到晚来向羊圈里且存活、消磨。【圣药王】你待胡扯撮、强领掇,道俺蒯文通故意作风魔。须不是我忒口多、忒意多,也只为谁人立起这山河,怎做一枕梦南柯!【收尾】想着他开疆展土将君王佐,这的是收园结果。当日个未央宫枉图了他,今日个汉萧何又觑着我。(下)(随何云)蒯文通去了也。谁想此人假妆风魔,被小官聊施计策,早认破此人。到来日小官不敢久停久住,便索回丞相话去也。(诗云)则因他曾与韩侯为故友,以此上暗遣随何来辨剖。那里也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的是强中更遇强中手。(下)第四折(萧相同樊哙领祗候上)(萧相云)小官萧何是也。自从随何去赚蒯文通,不想此人是假妆的风魔。闻知随何同他来了,只等此人来,设下油镬,将此人烹了,永除后患。樊将军,俺汉朝大臣,还有那几位未来哩?(樊哙云)丞相,有平阳侯曹参、安国侯王陵,尚未见来。(萧相云)既然他二位未来,令人,与我请将曹参、王陵来者。(祗候云)理会的。(外扮曹参、王陵上)(曹参诗云)一心坚意只扶刘,太平天子富春秋。只因汗马功劳大,封做平阳万户侯。小官曹参,乃沛县人也。这位将军是安国侯王陵,与小官自幼同里,后来同辅汉天子,拜将封侯。有萧丞相将韩信赚来斩了,今在相府聚俺众官。商议其事。令人,报复去,道有曹参、王陵来了也。(祗候云)报的丞相爷得知。有曹参、王陵在于门首。(萧相云)道有请。(见科)(曹参云)丞相。今日聚俺众官,为着何事?(萧相云)列位大人不知,那韩信已经赚的来,将他斩了。尚有辩士蒯文通,在他麾下,此人与韩信是一个人相好的,若不取他来一并杀坏了,久后必然为患。今差随何赚的蒯文通到此。这是剪草除根,为国家万全之虑,须不走老夫故意的要残害忠良。列位大人以为如何?(众云)老丞相见的是。(萧相云)令人,与我唤将随何来者。(祗候云)理会的。(随何上,云)小官随何是也。自从见了蒯文通,谁想此人是假风魔,被我赚的他来了。丞相呼唤,须索走一遭去。令人,报复去,道有随何来了也。(祗候云)报的丞相爷得知,有随何来了也。(萧相云)道有请。(祗候云)请进,(见科)(随何云)丞相。小官赚的蒯彻来了也。(萧相云)令人,与我将蒯彻揣近前来。(祗候云)理会的。(正末云)小官蒯彻,今日到来。眼见的无那活的人也呵。(唱)【双调】【新水令】我想那辞朝归去汉张良,早赚的个韩元帅一时身丧。苦也波擎天白玉柱,痛也波架海紫金梁。那些个展土开疆,生扭做歹勾当。(云)令人,报复去。道有蒯彻在于门首。(祗候报科,云)有蒯彻在于门首。(萧相云)着他过来。(祗候云)着过去。(见科)(正末假意跳油镬科)(萧相云)住!住!住!蒯文通,你为何不言不语,便往油镬中跳去?这等不怕死那!(樊哙云)此人不可问他,若问呵必然要下说词也。(正末云)自如蒯彻有罪。岂望生乎?(萧相云)当初韩信是你教唆他来?(正末云)是蒯彻教唆他来。(萧相云)现有汉天子在上,你不肯辅佐,倒去顺那韩信。(正末云)丞相你岂不知。桀犬吠尧,尧非不仁,犬固吠非其主也。当那一日我蒯彻则知有韩信,不知有甚么汉天子。吾受韩信衣食。岂不要知恩报恩乎?(萧相云)想韩信才定三齐,便请做假王以镇之。这明明有反叛之意,理当斩首。(正末云)嗨!丞相说那里话,我想汉天子所以得天下,是靠着谁来?运筹决策,多赖张良;战胜攻取,多赖俺韩元帅。如今闲的闲了,斩的斩了,岂不理当!(唱)【驻马听】那张良治国安邦。扶的汉主登基霸主亡。韩信他驱兵领将。直会的真龙出世假龙藏。杀得个满身鲜血卧沙场,才博的这一方金印来收掌。你、你、你,今日也理当,怕不做凤凰飞在梧桐上。(萧相云)想当初主公起兵汉中,多亏了众位功臣,也不专靠那韩信一人之力。(正末云)我想楚汉争锋,鸿沟为界。那时节俺韩元帅投楚则楚胜,投汉则汉胜。天下之势,决于一人。我因此屡屡劝韩元帅留下项王,决个鼎足三分之计。怎当他不信忠言,致令身遭白刃。屈死了盖世英雄,岂不可惜!丞相,只你当初也曾保举他来,成也是你,败也是你。我蒯彻做不得反面的人,惟有一死,可报韩元帅于地下。(做跳科)(萧相云)令人,且与我挡住者。(樊哙云)蒯文通,韩信说是你搬调他来,你正是个通同谋反的人,当得认罪。(萧相云)樊将军,你说的是。想他在韩信手下为辩士。正是他心腹之人。律法有云:“一人造反,九族全诛“,何况他是通同谋反的。今日便将他油锅烹了,也不为枉。(正末云)丞相,我想汉王在南郑之时,雄兵骁将,莫知其数,然没一个能敌项王者。后来得了韩信,筑起三丈高台,拜他为帅,杀得项王不渡乌江,自刎而死。如今天下太平,更要韩信做甚么?斩便斩了,不为妨害。且韩信负着十罪,丞相可也得知么?(樊哙云)你说屈杀了韩信,可又有十罪?休说十罪,则一桩罪过,也就该死无葬身之地。(萧相云)蒯文通,既是韩信有十罪,你对着这众巨宰根前,试说一遍咱。(正末云)一不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二不合击杀章邯等三秦王,取了关中之地;三不合涉西河,虏魏王豹;四不合渡井陉,杀陈馀并赵王歇;五不合擒夏悦,斩张仝;六不合袭破齐历下军,击走田横;七不合夜堰淮河,斩周兰龙且二大将;八不合广武山小会垓;九不合九里山十面埋伏;十不合追项王阴陵道上,逼他乌江自刎。这的便是韩信十罪。(萧相叹介云)此十件乃是韩信之功,怎么倒是罪来?(正末云)丞相,韩信不只十罪,更有三愚。(萧相云)又有那三愚?(正末云)韩信收燕赵破三齐,有精兵四十万,恁时不反,如今乃反,是一愚也。汉王驾出城皋,韩信在修武,统大将二百余员,雄兵八十万,恁时不反,如今乃反,是二愚也。韩信九里山前大会垓,兵权百万,皆归掌握,恁时不反,如今乃反。是三愚也。韩信负着十罪,又有此三愚,岂不自取其祸?今日油烹蒯彻,正所谓兔死狐悲,芝焚蕙叹。请丞相自思之。(萧相同众悲科)(樊哙云)这一会儿连我也伤感起来了。(正末唱)【乔牌儿】众公卿多感伤,诸文武尽悲怆。连那汉萧何泪滴在罗袍上,你正是死了也空念想。【挂玉钩】想起那韩元帅葫芦提斩在法场,将功劳簿都做招伏状。恰便似哑双倾杯反受殃,枉了这五年间把烟尘荡。才博的个三齐王。又不得终身享。哎!谁知你这宰相厅前,倒做了闹市云阳。(曹参云)嗨,丞相,想韩信立下如此功劳,也不当就将他杀坏了也。(萧相云)可知道韩信是屈死了的。但死者不能复生,我如今便要救他,事已无及。如之奈何?(正末做笑科,唱)【雁儿落】笑杀我蒯文通舌辨强,怎出的你萧丞相机谋广。要诛的便着刀下诛,要向的便把心儿向。【得胜令】呀,畅好是没算计的汉贤良,左使着这一片狠心肠。早知道屈死了韩元帅,何不还留他楚霸王。图甚么风光,待气昂昂端坐在中军帐;只不如守着农庄,倒也稳拍拍常为田舍郎。(萧相云)既然韩信死了也,众位将军到来日跟着小官入朝,同见圣人,备说因由,将韩信墓顶上封还原爵,就与蒯文通加官赐赏。(正末唱)【沽美酒】兀的不是狡兔死走狗僵,高鸟尽劲弓藏,也枉了你荐举他来这一场。把当日个筑台拜将,到今日又待要筑坟堂。【太平令】便做有春秋祭飨,也济不得他九泉下魂魄凄凉。倒不如早将我油烹火葬,好和他死生厮傍。我可也不慌,不忙,还含笑的就亡,呀,这便算做你加官赐赏。(外扮黄门引校尉捧冠带黄金上,云)小官黄门是也。因萧何暗地设计,斩了韩信,又要将蒯彻烹入九鼎油镬。圣人已知,着小官赦免蒯彻之罪。可早来到也。令人,报复去,有圣旨来了也。(祗候云)报的丞相爷得知,有黄门官来了也。(萧相云)道有请。(进见科)(黄门云)您众位将军俱望阙跪者,听圣人的命。(诏云)朕提三尺起丰沛,不五年间尽取诸侯王,追杀项羽,奄有天下。此非一人之能,皆韩信之力也。朕以谬听人言,将为叛逆,遂令未央钟室,冤血尚存,朕实愍焉。兹特还其封爵,令有司立墓祭祀。蒯彻本以口舌从事,与武涉同时。为主其心,吠尧何罪。甘赴鼎镬,视死如饴,诚壮士也。可免其死,仍授京兆一官,黄金千两。呜呼,生而有功,死犹图报,言如可用,罪且不遗。庶见我国家赏罚之公。无替朕命,故敕。(正末同众谢恩科)(唱)【鸳鸯煞】若是汉天子早把书明降,韩元帅免受人诬罔。可不的带砺河山,盟言无恙。我蒯彻也妆甚么风魔,使甚么伎俩。(还冠带科,唱)这冠带呵添不得我荣光!(还黄金科唱)这金呵铸不得他黄金像!只要你个萧丞相自去思量,怎生的屈杀了什大功臣被万民讲!(萧相云)蒯文通,这冠带黄金是圣人赐你的,你怎生还了我?道不得个违宣抗敕么!(词云)只为那韩元帅辛苦功高,灭西楚扶立刘朝,首赐与三齐玉印,专征伐白钺黄旄。萧丞相尽忠报主,防后患设计潜消。假巡游召还留守,云阳市屈陷餐刀。今日个备陈冤枉,悔罪了汉国臣僚。圣天子亦为心动,堪怜悯鸟尽弓弢。想当初筑台拜将,忍教他死后无聊。墓顶上封还原爵,更春秋祭祀东郊。连蒯彻加官赐赏,总之是一体酬劳。显见得皇恩不滥,同瞻仰天日非遥。题目萧何害功臣韩信正名随何赚风魔蒯通
第一折
(冲末扮长老引小僧上,诗云)佛祖流传一盏灯,至今无减亦无增。灯灯朗耀传千古,法法皆如贯古今。贫僧乃龙济山修公禅师是也。贫僧自幼出家,一心向善,常只是参访师祖,问道修因,三乘便览,五教皆通,了明道性,悟彻禅心。贫僧游访天下名山,至此龙济山中,见此座山根盘百里,作镇万方,秀丽清奇,望之如画,端的是奇山览秀,绿水托蓝,真乃是洞天之处。福地之乡。贫僧就于此处结庐,栖处在此,常是参明心地,念佛看经,一绝凡尘,数十余年。却正是孤山守静心澄彻,悟彻菩提般若音,贫僧自临于此,只领僧徒数人,春来自种耕耘,秋至亲收些谷黍,供给二时斋饭,每与俗辈不通交接。贫僧喜来栽竹栖丹凤,闷后移松养卧龙。贫僧恰才参罢禅,至此庵前,且自闲行游玩咱。(正末扮樵夫上,云)小人是这山下一个打柴的樵夫,姓余名舜夫。小人虽是个樵夫,幼习儒业,争奈家业凋零,功名未遂,常只是在此山中采樵为生。想俺这读书的,空有经纶济世之才艺,产的在此穷暴之中,好是伤感人也呵!(唱)
杂剧·龙济山野猿听经。。未知作者。 第一折(冲末扮长老引小僧上,诗云)佛祖流传一盏灯,至今无减亦无增。灯灯朗耀传千古,法法皆如贯古今。贫僧乃龙济山修公禅师是也。贫僧自幼出家,一心向善,常只是参访师祖,问道修因,三乘便览,五教皆通,了明道性,悟彻禅心。贫僧游访天下名山,至此龙济山中,见此座山根盘百里,作镇万方,秀丽清奇,望之如画,端的是奇山览秀,绿水托蓝,真乃是洞天之处。福地之乡。贫僧就于此处结庐,栖处在此,常是参明心地,念佛看经,一绝凡尘,数十余年。却正是孤山守静心澄彻,悟彻菩提般若音,贫僧自临于此,只领僧徒数人,春来自种耕耘,秋至亲收些谷黍,供给二时斋饭,每与俗辈不通交接。贫僧喜来栽竹栖丹凤,闷后移松养卧龙。贫僧恰才参罢禅,至此庵前,且自闲行游玩咱。(正末扮樵夫上,云)小人是这山下一个打柴的樵夫,姓余名舜夫。小人虽是个樵夫,幼习儒业,争奈家业凋零,功名未遂,常只是在此山中采樵为生。想俺这读书的,空有经纶济世之才艺,产的在此穷暴之中,好是伤感人也呵!(唱)【仙吕】【点绛唇】空学得五典皆通,九经皆诵,成何用。铲的将儒业参攻,受了十载寒窗冷。【混江龙】我将《周易》讲诵,《毛诗》、《礼记》贯胸中。《春秋》讨论,《史记》研通。不能勾治国安帮朝帝阙,常只是披霜带月似檐中。我可便胸藏牛斗,志隐霓虹,文章锦绣,气压雷风。怎能勾身居台省,智辅皇宗,治平国政,广播儒风。几时鲸鳌一跃禹门中,鵾鹏万里青霄奋。这便是文章有用,显耀亨通。(云)小生想穷通贵贱,皆是命也。(唱)【油葫芦】想着那颜子箪瓢陋巷中,孟子便穷通是儒道宗,养浩然只恁般气冲冲。想着那车书一统山河共,却怎生衣冠不许儒人共。聪明的久困在闲,愚蠢的爵禄封。自俺那寒窗风雪十年冻,不知俺受贫的却也甚日荣。【天下乐】每日家淡饭黄虀腹内充,常好是匆也波匆,怎受这般穷,叹今生这恁般运未通。守清贫书舍间,伴残灯晓夜攻,几时得遂功名一笑中。(云)小生担着这担柴,玩罢经书,却去山中打柴薪归家去。近新来采薪的较广,将这四山外的柴,却也都打尽了也。止有龙济山有些树木,小生今日去那山中采些柴薪。说话之间,却早来到也。是一座好山也!你看怪石嵯峨,奇泉崛嵂,花开掩映,树影婆娑,是好景致也!(唱)【醉扶归】只见那山顶依仙洞,涧底隐蛟龙。胜似巫山十二重,五彩般祥云涌。堪可与仙家受用,既不是者波却怎岭外飞着双凤。(云)我进的山来呵,原来有一座道庵。庵门首一个师父,好貌相!青旋旋的元顶,光灿灿的数珠,比城市中僧人甚是不同。向前拜见那师父,有何不可?师父问讯咱。(禅师云)兀那君子,因甚至此?俺这山林潇洒,古寺荒凉,惟仙人可往,岂俗士能通?我贫僧居山数载,未尝得遇也。(正末云)小生尘凡俗士,陋巷儒生,名未成而潜闾里,功未遂而隐荒村,负薪为业,采木为生,误入仙山,偶临法座,聿遇师颜,实乃小生万幸也!(禅师云)贫僧闲居山野,隐一身之清幽;闲向荒林,远半世之人我。道微德浅,岂足称哉!行者看茶来。(行者云)理会得。(禅师云)君子既临于此,同玩这山中景致咱。(正末云)你看真山真水,是好景致也呵!(唱)【村里迓鼓】我子见碧霄、碧霄云控,绿岩、绿岩畔风动。有他那苍松古柏,见一派寒泉出迸。你看那桃花喷火,杨柳拖烟,依稀庵洞。更有那鹳鸟呜,芝兰秀,桂柏荣,呀,妆点的清幽寺拥。【元和令】大雄殿瑞霭浓,禅堂外晓烟重。我只见那和风丽日春正浓,花柳鲜百样同。山茶吐锦曲阑中,散一阵暖香风。【上马娇】阶边又花影重,林前又桃蕊红。山共水四围中,我只见奇峰峻岭高低耸。道苑又重丛,春色花暗融。【后庭花】我只见直云霓仰大空,更和这接苍虚叨利宫。缥缈烟笼柳,飘摇风撼着松。我只见遍西东,悠然如梦。怎如俺步青霄三岛峰,玩名山千万重。【柳叶儿】感谢尊师相陪奉,拜禅林礼义谦恭,我凡夫得遇蓬莱洞。我这里,意匆匆,拜别了重下云峰。(禅师云)君子,却不道相逢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本当留你在此闲游几日,争奈荒疏的去处,却也不堪你的儒生居住,却也弗罪也。(正末云)小生生涯缠绕,世路牵缠,岂敢久留于此?小生就拜辞了师父,我便下山去也。(禅师云)君子弗罪也。(正末唱)【尾声】我自索下山峰,离仙洞,再入径绕绕红尘道中。我将这胜迹观绝意气融,过奇山异水叠重。索强似五云峰,更胜似岱岳巅峰,回首白云千道冲。不必比俺阎浮世界中,堪可与天宫相纵,却正是梵王亲建一座紫霄宫。(下)(禅师云)行者,那个君子去了也。(行者云)去了也。(禅师云)此人虽是个樵夫,真乃儒人君子。看他言谈之间,到有些意趣,贫僧与他却正是渔樵闲话一会。此人若肯进取呵,必有峥嵘的气象也。贫僧无甚事,我回后山中吃斋去也。(下)第二折(行者上,诗云)添香洗钵在林泉,要悟如来般若坚。若把灵台浑无染,自然觉悟已分明。贫僧乃是龙济山普光寺里的行者,可是自幼出家至此,参随着修公禅师,为其行者,常只是修因作悟,念佛看终。俺这师父是个了达的祖师,在此山内修行了数十余年也。俺师父每日朝则是诵经礼佛,夜则打坐参禅。我贫僧先把这法堂打扫干净,我去香积厨中,安排下斋饭,等侯师父吃用也。(下)(正末扮猿猴上,唱)【南吕】【一枝花】赤力力轻攀地府欹,束刺刺紧拨天关落。推斜华岳顶,扯倒玉峰腰。怒时节海浪洪涛,闲时把江湖搅,向山林行了一遭。显神通变化多般,施勇跃心灵性巧。【梁州第七】我恰才向寒泉间乘凉洗濯,早来到九皋峰戏耍咆哮。我将这苍松树上身轻跳。我却便拈枝弄叶,摘干搬条,垂悬着手脚,挂倒着身腰。一番身千丈低高,片时间万里途遥。我、我、我,也曾在瑶池内偷饮了琼浆,我、我、我,也曾在蓬莱山偷摘了瑞草,我、我、我,也曾在天宫内闹了蟠桃。神通,不小。只为我肠中有不老长生药,呼风雨逞威要。我在林下山前走几遭,常好是乐意逍遥。(云)小圣乃是龙济山中一个道妙灵仙是也。我在此山中千百余年,常只闻经听法,推悟玄宗。今日观见僧堂中,却也无人,向前听咱。呵,真个僧房门闭着,我试进去咱。(唱)【四块玉】一只手将门扇来摇,两只脚把门桯来跳。我将他香棹轻推椅鞓摇,壁檐前携手窗棂掿。我将这香炉手内提,把火灯头顶着,把钵盂险踢倒。(云)我在这僧房里面,好是散心咱!(唱)【隔尾】我这里将帚尘不住在阶址扫,忙将这铙钹手内敲。只听得树叶响嘶零零,我只怕行人到。好着我左瞧,右瞧,原来是风摆动檐头殿铃索。(云)上的禅床,我坐一坐咱。(禅师上,云)贫僧方才在后山中禅堂入定,猛听得佛殿内不知是何人在此游玩。我试向佛殿门前,看是甚的。呵、呵、呵,原来是个玄猿,在此作戏。我且不觑破他,只在此看他怎生作戏。(正末云)我下的禅床来呵。那壁供桌上放着物件,我自看去。(禅师云)他元来在此这般作戏也,我是再看咱。(正末唱)【牧羊关】我将这经文从头念,袈裟身上穿,把幡幡伞盖拿着。饮了些胆瓶中净水馨香,嗅了些瓦鼎内沉檀缥缈。我这里上侧畔蒲团倒,近经案吹笙箫,我这里转身跳跃观觑了。(云)此一会料想无人来至,窥如来经典,穿佛祖袈裟,非小可。故经云:着衣听法,获福无量,必生忉利天宫。(禅师云)此猿虽有善缘,未居人类,难以超升。此猿恐怕他扯碎了经文,毁伤了佛像,我着他见个景头,必然大悟也。疾!山神安在?(外扮山神上,诗云)中和正直列英才,玉笋亲临圣敕差。休道空中无神道,霹雳雷声那里来。小圣本处山神是也。祖师有唤,不知有何法旨。(禅师云)山神听吾法旨:你看禅堂内玄猿窥我经典,着我袈裟,汝可惊吓他一回;此猿以后必成正果,慎勿伤害。贫僧且回山中去也。(下)(山神云)兀那业畜,休得无礼!怎敢来俺法堂作戏,佛殿嬉游也!(正末云)却怎生是了也?(唱)【骂玉郎】他将这殿门来拦住高声叫,我这里心惊颤、心惊颤腿鞓摇,(山神按剑科,云)你怎生敢擅来此处也?(正末唱)我见他龙泉剑扯沙鱼鞘。(山神云)既来此处,安得逃生也?(正末唱)他可便忿怒增,杀气高,威风耀。(山神云)这的是佛祖之处,法宝金经,你怎敢来戏弄?吾神拿住你,必无轻恕也!(正末唱)【感皇恩】呀,諕得我无处归着,难走难逃。(山神云)早出来受死也!(正末云)怎生是好也?(唱)我去那法床边遮,经厨畔躲,纸窗间瞧。(山神云)你早出来受死也!(正末唱)他却又连声叫吼,好教我意急心焦。便有那腾云的手策,番身术,怎为作?(山神云)叵耐业畜无礼!百般的不出这佛殿来,我亲自捉拿。(做捉科)(正末唱)【采茶歌】告尊神且担饶,吓得我五魂消,再不敢僧房佛殿逞逍遥。将我这性命登时间杀坏了,怎能勾瑶池献果到青霄。(山神云)本当杀坏了你,上天尚有好生之德。且饶过你罪,再不许你在此作戏也。(正末云)感谢尊神。(唱)【尾声】再不敢身登山岭逍遥乐,来向禅堂闲戏跃。我自去洞里深藏理玄妙,把灵光悟晓,将经文听了,修一个般若心便是正果了。(下)(山神云)此猕猿去了也。他虽是个猿精,却有如来觉性,久以后必然成真悟道也。吾神回禅师话,走一遭去也。俺师父广有神通,为玄猿山内纵横,差吾神亲身显化,那其间必悟玄宗。(下)第三折(禅师领行者上,诗云)佛法惟心不可量,无边妙意广含藏。有朝得悟真如相,便是灵山大法王。贫僧修公禅师是也。自从昨日,不想那道妙玄猿,来俺这龙济山作戏。我恐此猿初悟三宝,贫僧已差山神赶散去了。昨日伽蓝来报,道今日此猿复脱真形,来此听讲。我在法堂中等侯,若来时,贫僧自有个主意。这早晚敢待来也。行者,你门首觑着,若有人来,报复我知道。(行者云)理会的。(正末扮秀士上,云)小生姓袁名逊,字舜夫,本贯峡中人也。小生幼遂功名,官居辇下,因唐朝明宗胡人,暮年昏惑,小生远其利害,全其生命,江湖散荡,山野游遨。小生想俺为官的经了多少崎险也呵!(唱)【中吕】【粉蝶儿】见了些尘世荣华,羡功名一场风化。看他每闹垓垓斗逞奢华,每日家插宫花,斟御酒,常只是胸襟宽大。名利交加,到如今都做了渔樵闲话。【醉春风】经了些翻滚滚恶尘途,受了些急穰穰世事杂。想着那人生否泰在须臾,敢不是假,假。利锁名缰,居官受禄,到如今都一笔勾罢。(云)小生来到这座山中,看了这座山,比与他山甚是不同也呵!(唱)【红绣鞋】一缕游云直下,半泓秋水交加,有他那苍松丛内鸟音杂。一壁厢烟笼树,一壁厢雾侵霞,恰便似小蓬莱移在这榻。(云)小生进的这山中,来到这寺门,见一个行者,门首立着。兀那行者,你道峡中一秀士,闻知太师发心弘济,特来座下听讲。(行者报科,云)门首有一个秀士,特来听讲。(禅师云)呵、呵、呵,是此人来了也,贫僧自有个主意。道有请。(行者云)理会得。先生,俺师父有请。(相见科,正末云)不才袁逊,乃陋巷愚夫,山林鄙士,忝列儒流,幼登科甲,不以功名为念,退隐于林泉,邀游于湖海。久闻吾师道性圆融,法心弘济,小生千里而来吾师座下听讲。(禅师云)贫僧道疏学寡,岂知玄宗之旨,莫晓元顿之乘,敢劳先生千里而来也。(正末云)小生袁逊,峡山中人也。族大以蕃,不乐仕进,独逊有志功名。明宗胡人,暮年昏惑,贤士良才,莫得而进,留滞数年,竟无所就。有知己者荐为端州巡官,念瘴乡恶土,实不愿行。彼又劝之曰:子蹇困如此,尚暇择地哉!不得已,携家抵任。未逾年,妻妾子女丧尽,憔悴一身,遂不复仕。往来江湖间,惟寻山望水。谢扰扰于名场,问道参禅;谈空空于释部,侧闻尊宿建大法幢。不惮远来,求依净社。攒眉蹙额,固非嗜酒之渊明;举手敲推,颇类苦吟之贾岛。如蒙不弃,夫复何求?小生有词一首,于太师行呈丑咱,不识以为何如?(递词科)(禅师看云)好写染也呵!(念词科)窃以生一拳梦幻之身,盖由恶业;熟三峡烟霞之路,亦自善缘。凡居覆载之间,悉在轮回之内。恭惟龙济山主修公禅师,性融朗月,目泯空花,衍术数则允过于图澄,逞神通则端逾于杯渡。菩提本无树,机锋肯让于同袍;明镜亦非台,泡影等观于浮世。十方瞻仰,四众皈依,若如逊者。天地毫毛,山林踪迹,悲来抱树,谁怜凄侧其伤弓;穷则投林,畴暇从容于择木。无家可返,有佛堪依。痛兹妻子之沦亡,坐此功名之泪没。逢人舞剑,业非通臂之才;过寺题诗,忽动归山之兴。乾旋坤转,无端变化几湮沉;春去秋来,管得繁花有枯槁。伊欲出类而拔萃,除非舍妄以归真。指示迷途,使入涅槃之路:引归觉岸,遄登般若之舟。惟愿慈悲,和南摄受。(念毕云)先生有如此高才绝学,兼通内典,如何弃舍功名?(正末云)听小生说一遍。(唱)【石榴花】太师一一问根芽,小生也曾得志贯京华。不图富贵显撑达,只恐怕违条犯法,因此上隐迹归家。乐云山散诞无牵挂,抵多少年八十弛步烟霞。虽居陋巷心无挂。便是那一世拙生涯。(禅师云)先生,却不道富贵功名,人人皆羡?以先生理先王之道,传儒教之风。学之以礼,习之以道,十载青灯苦志,一朝荣显家门。为儒官者,可以出金门入柴闼,享琴堂之禄位,受圣主之洪恩。据先生之学,胸藏锦绣,腹隐珠玑,端的是有贾马之才能,苏张之谋略,如何在急流中退步也?(正末云)太师不知,谚语有之:用舍之道,行藏之中,不可不虑也。(唱)【斗鹌鹑】想咱人尘世荣华,却便似朝霜暮霞。空学星斗文章,逃不出萧何律法。今古兴亡可鉴察,小生也不恋那。我无意为官,无福受高车驷马。(禅师云)先生。岂不闻为官者,打一轮皂盖,列两行朱衣,亲戚称羡,乡党宾服,比那出家,较是不同也。(正末云)太师,你那里知道小生的心事也呵!(唱)【满庭芳】我宁可衣冠不加,我乐的是山林清趣,我再不告蝶阵蜂衙。将心猿意马都拴罢,弃却了玉锁金枷。怕的是红尘混杂,愁的是业海交加。隐遁在桑田下,向白云那塌,小生乐道出河沙。(禅师云)先生的意,贫僧尽知了也。先生,争奈你若顶巾束发,在我教谓之沐猴而冠;若使削发披缁,在公教谓之儒名墨行。若斯二者,何以处之?(正末唱)【上小楼】太师道衣冠不佳,你教我皈依削发。却不道心本元明,色相皆空无点差。只待要念经文,参话头,尘缘弃下,便是那礼禅帅永无牵挂。(禅师云)先生既是如此,却也可也。既临此庵,且向山中游玩一回咱。(正末云)是一座好山也呵!(唱)【耍孩儿】恰便似青螺放顶云霄中插,高接凌空彩霞。你看俺奇山秀水两交加,绕僧堂禅室堪佳。果然是依为佛祖菩提处。堪作禅僧寂静家。端的是真图画,小生心响豁畅,肺腑清嘉。(禅师云)既是坚心在此修行,行者。就与我打扫的僧房干净,与先生居止也。(行者云)理会的。(禅师云)且去僧房安歇,到来日听讲。(正末云)谢了师父。(唱)【尾声】谁想我火宅中一跳身,洪涛中出海涯。我宁个寺中拜礼如来塔,我只待悟三教真如大藏法。(下)(弹师云)此人非是峡山中袁逊,他乃是野猿所化。他先化做一个樵夫,托名侯玄。采访贫僧,贫僧未曾说破他。前日此猿又来经堂作戏,贫僧与他一个景头。今日化临此处。我观此猿善根将熟,我来日升堂以罢,此人必悟宗风,证果朝元而去。行者便说与众僧,道我来日在佛殿内升堂说法,就请袁秀才前至法座听讲。(行者云)理会的。(禅师云)贫僧无甚事,且回法堂,打些参禅去也。(下)楔子(正末上,云)小生袁逊。自从弃舍了功名,寻访于此山中,与修公禅师座下,听讲此经文佛法,倒大来耳根清净。小生恰才斋食已罢,在此僧房中闲玩此经文咱。(行者上,云)小僧行者便是。奉师父法旨,着我请袁秀才来日法堂中听讲。可早来到僧房门首,我自过去。袁先生问讯!(正末云)行者此一来。有何事干?(行者云)奉师父法旨,着我来请先生明日听讲。(正末云)我已知道了。小生至此山中,又遇圣会法筵,也则是小生有福也呵!(唱)【仙吕】【赏花时】到来日亲赴禅堂来听讲,参悟如来般若乡。小生剪画烛炷明香,礼拜尊师法王,我却便求接引入天堂。(下)第四折(外扮守座、净扮小僧、杂扮众僧、丑扮行者同正末上)(外云)二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依凭。出言善解人天福,见性能传佛祖灯。贫僧乃龙济山大慈寺内守座是也。贫僧幼岁出家,舍俗为僧,坚修三际,精通五教,悟无生之大法,究微妙之心宗。贫僧常只是朝阳补衲,对月闻经,久居此寺。修习多年。贫僧为修公禅师座下第一个徒弟,众僧秀士,却来听讲。昨日有我师父分付道,今日乃升堂说法,贫僧领着众僧,安排下香灯花果,禅床净几,等师父山来升座。大众动着法乐者!(禅师上,升座,云)如来法座此间安,般若惟心一语传。今日山僧重进步,三途踏破死生关?(执拄杖,云)策杖攒担震地来,升平四海显胸怀。遂把邪魔推出去,咸令大众正宗开。梵刹住尾合西东,妙理亲传般若通。惟露亲机无准的,那时一任出其踪。(拈香,云)此香不从千圣得,岂向万机求。虚空观不尽,大地莫能收。动之则竖穹横遍。静之则今古无俦。透十方之法界,勋四大之神洲。爇香炉中,祝皇王之万岁,愿太子之千秋!(垂钩,云)今日移舟到海津,丝竿常在手中伸。烟霞侧畔潜身坐,获得成功一巨鳞。大众若有那门居士,禅苑高僧,参学未明,法有疑碍,今日少伸问答,有么?(小僧云)有、有、有!敢问我师,如何是春?(禅师云)门前杨柳如烟绿,槛外桃花向日红。(小僧云)如何是夏?(禅师云)流水带花穿港陌,夕阳将树入帘栊。(小僧云)如何是秋?(禅师云)秋色入林红黯淡,水光穿竹碧玲珑。(小僧云)如何是冬?(禅师云)云里高山头白早,海中仙果子生迟。(小僧云)多谢我师!今日且归林下,来日问禅。(禅师云)大众还有精进的佛子,俊秀禅和,未悟宗机,再来问答,有也是无?(众僧云)有、有、有!敢问我师,如何是西来意?(禅师云)九年空冷坐,千古意分明。(众僧云)如何是法身?(禅师云)野塘秋水漫,花坞夕阳迟。(众僧云)如何是祖意?(禅师云)三世诸法不能全,六代祖师提不起。(众僧云)多谢我师!且归林下,来日问禅。(禅师云)大众中有知音的居士,达道的善人,悟真机未能解,敢出来问答,有也是无?(守坐云)有、有、有!敢启我师,贫僧特来问禅。(禅师云)问将来。(守坐云)如何是曹洞宗?(禅师云)不萌草解藏香象,无底篮能捉活龙。(守坐云)如何是临济宗?(禅师云)机如闪电,活似轰雷。(守坐云)如何是云门宗?(禅师云)三旬可办,一镞辽空。(守坐云)如何是法眼宗?(禅师云)言中有响,句里藏锋。(守坐云)如何是□□仰宗?(禅师云)明暗交加,语默不露。(守坐云)如何是不二法门?(禅师云)无法可说。(守坐云)多谢我师!且归林下,来日问禅。(禅师垂钩,云)一柄纶竿在手头,碧溪安在甚攸攸。清风明月襟怀阔,钩得金鳞出水游。众中还有四方善友,明达檀那,未开宗旨。请来问答,却是有也无?(正末云)有、有、有!小生袁逊,忝于我师座下,特来问禅。(禅师云)问将来。(正末云)敢问我师,如何是妙法?(禅师云)合着口。(正末云)如何是如来法?(禅师云)四十九年三百余会。(正末云)如何是祖师法?(禅师云)九年不语,声振五天。(正末云)如何是道中人?(禅师云)万缘都不染,一念自澄清。(正末云)如何是正法?(禅师云)万法千门总是空,莫思嘲月更吟风。这遭打出番筋斗,跳入毗卢觉海中。泉石烟霞水木中,皮毛虽异性灵通。劳师为说无生偈,悟到无生总是空。(正末云)多谢禅师,偈言点化。小生实非人类,乃此山中得道老猿,未经圣僧罗汉点化,不得超升。初则变化儒樵,蒙师教诲。已识禅真半面。次则真形入师禅堂,授我经典,衣我袈裟,蒙师待以不死。今日座下,又蒙真诠数语,点化兽心,其实的参透得净也!(唱)【双调】【新水令】今日一心参透祖师禅,我将这大圆明片时间发见。灵台无污染,丹府绝尘缠。本性大然,真如相悟当面。(禅师云)今日法筵大众善会,人天共同相听。切以禅分五派,教演三乘,始因一花之灿烂,中分五叶以流芳。世尊法演于西天,达摩心传于东土。人人悟偈,个个皈依,咸生顿悟之心宗,共入华严之法藏。(下座,云)先生也,贫僧不知,果有如此大根大器悟圆顿之机。(正末云)若非师父开悟迷途,小生今日岂能了达?(唱)【驻马听】师父你道德渊深,亲传妙理会人大。禅机应变,果然是十方贤圣仰师颜。这的法佛是僧保俚真诠,惟心奥意当时展。不可言,真乃是西天佛祖亲身现。(云)师父,恁徒弟问求一个话头。(禅师云)无色无相万法空,体自如来般若同。若把诸缘都放下,俱在毗卢顶上峰。(正末云)徒弟省了也。我是个万种喽啰林大郎,千般伎俩木巢南。从今踏破三生路,有甚禅机更要参!(唱)【沉醉东风】妙理俄然便显,心如五叶清清。将他这色相来灵光现,似一潭秋水澄渊。体自如如不用言,便是如来教典。(云)无去亦天来,心花五叶开。尘缘都放下。位正宝莲台。(做坐化科,行者云)师父,看袁秀才坐化归空去了也。(禅师云)哎,谁想此人言下大悟真机,归空去了。贫僧就与他亲身下火。(偈云)弃了色身入法身,朗明心地绝纤尘。吾今为汝亲传偈,速至吾生般若门。踏尽天涯并海角,回头却是旧家村。贫僧恰才散罢禅,不想袁生坐化,贫僧下火已入,荼毗已了。贫僧无甚事,后堂食斋饭去也。(下)(圣僧罗汉上)释迦拈花悟本心,加舍惟笑遇知音。灯灯相照传千古,朗朗光明直到今。贫僧乃西天阿罗汉是也。今日卢陵郡龙济山中,一个千载玄猿,常与修公禅师听经闻法。了然大悟,就于野塘秋水漫,花坞夕阳迟寺中坐化,正果归空。贫僧在此待候他,这早晚敢待来也。(正末上,云)小生千载玄猿,托名袁逊,自于寺中修公祖师座下问罢禅,一言大悟,坐化身亡。你看金童引接,玉女相随,果是好境界也!【沽美酒】我则见降霞飘五彩鳞,庆云生半空见,有他那宝树奇花满殿前。更有这莲池碧莲,真个罕曾见。(云)这里那里也?(金童云)此处非凡地,天宫境界中。(正末云)是好景致也呵!(唱)【太平令】恰便是九重阙蓬莱宫殿,五云乡紫气攸然。动仙音清霄普遍,列幢幡飘摇皆现。也是俺,有缘,遇善缘,贺飞腾入普陀天院。(圣僧云)袁舜夫,你来了也。(正末云)你徒弟来了也。稽首!(圣僧云)只因你舍妄求真,修因累行,今日返本归真,位至西方九品莲池地步。(正末云)谁想今日呵!(唱)【折桂令】师父道登西方九品莲池,都只为悟彻无生,今日个平步上青天。再不去那山内闻经,林头抱影,涧底吟泉。我今日脱皮囊凡胎尽传,上灵山佛国攸然。也是苦志心坚,稳驾清风,飞上青天。(圣僧云)袁生,此间已是西方极乐世界。只因你一心向善,问道修真,致有今日。你看祥云霭霭,紫气腾腾,慈悲接引,善信偕行,果然是步步踏金莲也。袁生,你听者!只因你一念真心,悟如来般若玄音。脱皮毛闻经听法,改形容参访师林。了然彻无生道妙,须明透万法洪深。除却了轮回六道,免去了苦海潜津。赴西方莲开见佛,临极乐亲到雷音。今日个成真证果,礼如来法座皆钦。(正末云)也是我有缘也呵!(唱)【殿前欢】今日个得升天,悟真如性海道心虔。祥云影里真佛现,拜礼慈颜。显祥光万道传,绚瑞彩千条现,散天花云端中见。果然是人间少有,世界难全。(下)题目大惠堂修公设讲正名龙济山野猿听经
【南吕】一枝花 送人入道。元代。李致远。 白云留故山,晓月流清涧。西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龙虎痴顽,正要别真赝,都来方寸间。内丹成未饮刀圭,宦情远不登仕版。 【梁州】无中有娇儿姹女,有中无火枣金丹。温温铅鼎清光烂。一泓水静,一片云闲。一轮月满,一点神安。断七情宝剑光寒,避三尸午夜更残。秘天真离坎交驰,纵玄旨乙庚配绾,炼希夷金木间关。药阑,岁晚,黄精满地和烟拣,安排净蚌珠灿。耿耿灵台照夜阑,去蕙留兰。 【尾声】辨清浊不在青白眼,夸悬解何劳道上肝。银海澄澄洞诸幻,快还,九山,满地松风洞天晚。 孤闷 花梢消杜宇魂,藕丝系鸳鸯足。春风丹凤只,夜月翠鸾孤。对景萧疏,空忆如簧语,最添心上苦。冷清清沉水香残,昏惨惨灯花穗吐。 【梁州】东墙女空窥宋玉,西厢月却就崔姝。便休题月下老姻缘薄。风流偏阻,好事多辜。蓝田隐璧,沧海遗珠。桃源洞山谷崎岖,阳台路云雨模糊。书斋中勉强韩香,兰房中生疏郑五,泾河边不寄龙书。怨苦,自取。世间情知他是甚娘般物,自嗟叹静思虑。直教柳下惠开门不秉烛,薄命寒儒。 【尾】一天愁寻杀裴生杵。千点泪啼斑湘女竹。一轮皓月当空正隐在云雾。量半幅,素楮,诉不尽燕燕莺莺半分语。
【仙吕】点疑绛唇。。未知作者。 问柳寻芳,惜花怜月,心狂荡。名姓高扬,处处人瞻仰。 【混江龙】樽前席上,偶然相遇俏萧娘。闲通局肆,善晓宫商。樊素口偏宜歌《白雪》,小蛮腰遍称舞《霓裳》。妖娆相。花无宿艳,玉无温香。 【醉中天】行院都皆赏,女伴每尽伏降。宝髻钗攒金凤凰,万种风流相。一见了教人断肠,可憎模样,宜梳宜画宜妆。 【金盏儿】性温良,貌非常。晓诗书通合刺知棋象,兰心蕙性世无双。蛾眉频扫黛,宫额淡涂黄。半弯罗袜窄,十指玉纤长。 【后庭花煞】有精神有伎俩,诸余里忒四行。出格心肠俏,过人手段强。细思量,风流模样,少个的亲心爱画眉郎。 赠妓 淡扫蛾眉,粉容香腻,娇无力。绿鬓云垂,旖旎腰肢细。 【混江龙】性资聪慧,对着这风花雪月有新题。金篦击节,翠袖擎杯。妙舞几番银烛暗,清歌一曲彩云低。朝朝宴乐,夜夜佳期。偎红倚翠,绣幌罗帏。生在这锦营花阵繁华地,逞风流在销金帐里,叙幽情在燕子楼西。 【油葫芦】则这送旧迎新有尽期,少年时能有几?我则怕镜中白发老来催,有一日花残色改容颜退,到头来怎是你终身计?床头又囊箧乏,门前又鞍马稀。趁青春若得个良人配,怎做得张郎妇李郎妻? 【天下乐】引的些俊俏郎君着意迷,使了虚脾;小儿识,陷人坑尽深难见底。惹得人父母嫌,搬得人妻子离,便趱得钱财多有甚奇。 【那吒令】盈斟着酒杯,则不如桑麻纺织;轻罗细丝,则不如荆钗布衣;珍馐美味,则不如家常饭食。免得弃旧人迎新婿,到大来无是无非。 【鹊踏枝】昨日个叙别离,今日个待相识。眼面前秋月春花,头直上兔走乌飞。叹光阴白驹过隙,我则怕下场头乐极生悲。 【寄生草】早寻个归秋日,急回头也是迟,谁待要陪狂伴醉筵间立,谁待要迎妍卖俏门前倚,谁待要打牙讪口闲淘气。少不得花浓酒酽有时休,那其间东君不管人憔悴。 【金盏儿】费追陪,笑相随,东家会了西家会,每日家逢场作戏强支持。擎杯淹翠袖,翻酒污罗衣。抵多少惜花春起早,爱月夜眠迟。 【后庭花】唤官身无了期,做排场抵暮归。则待学不下堂糟糠妇,怎做得出墙花临路岐?使了些巧心机,那里有真情实意。迷魂汤滋味美,纸汤瓶热火煨。初相逢一面儿喜,才别离便泪垂。 【青歌儿】趱下些家缘家计,做不着盘缠盘费。不问生熟办酒食,他便要弄盏传杯。说是谈非,斜眼相窥,口角涎垂。吃得来东倒西歪醉淋漓,受不得腌替气。 【尾声】跳不出引魂灵的绮罗丛,迷子弟莺花队,费精神花朝月夕。醉舞狂歌供宴集,樽席上做小伏低,敛愁眉强整容仪。你便是法酒肥羊不甚美,子不如绩麻拈絮,随缘活计,那其间方是得便宜。
闺怨
巡官算我,道我命运乖,教奴镇日无精彩。为想佳期不敢傍妆台,又恐怕爹娘做猜,把容颜只恁改。漏永更长,不由人泪满腮。他情是歹,咱心且捱,终须也要还满了相思债。
【仙吕】春从天上来。元代。王伯成。 闺怨巡官算我,道我命运乖,教奴镇日无精彩。为想佳期不敢傍妆台,又恐怕爹娘做猜,把容颜只恁改。漏永更长,不由人泪满腮。他情是歹,咱心且捱,终须也要还满了相思债。
【南吕】一枝花 四景 春。。未知作者。 衮香绵柳絮飞,飘白雪梨花淡。怨东风墙杏色,醉晓日海堂酣。景物偏堪,车马人游览,赏清明三月三。绿苔撒点点青钱,碧草铺茸茸翠毯。 【梁州】流水泛江汀暖浪,轻云锁山市睛岚。恐无多光景疾相探。雕鞍玉辔,纱帽罗衫。珍羞满卓,玉液盈坛。歌姬舞妓那堪,诗朋酒侣相谈。生存花屋平昙,兴足竹林阮咸,醉居相府曹参。放开,酒胆。恨狂风尽把花摇憾,叹阳和又虚赚。拚了陶陶饮兴酣,于理相干。 【尾】紫霜毫入砚深深蘸,吟几首莺花诗满函,一望红稀绿暗。正游入不甘,奈顽童执骖,不由咱卷把骄骏辔头儿揽。 夏 蔷薇满院香,菡萏双池锦。海榴浓喷火,萱草淡堆金。暑气难禁,天地炎蒸甚,闲行近绿阴。清风台榭开怀,傍流水亭轩赏心。 【梁州】摇羽扇纳凉避暑,卸纱巾散发披襟。冰山雪槛忘怀饮,盘盛橄榄,水浸林擒。黄金盏大,白玉瓯深。会佳宾酒阵诗林,设华筵竹影松阴。白莲藕爽口香甜,锦鳞着牙味深,水晶瓜荐齿寒侵。满斟,醉吟。今朝酩酊明朝恁,不吃后待图甚?日月无情恋古今,休负光阴。 【尾】倾残竹叶千尊,摘尽枇杷一树金。深喜娇娥见咱恁,向沙厨用心。安排下簟枕,专等归来醉时寝。 秋 金凤凋杨柳衰,玉露养芙蓉艳。竹轻摇苍凤尾,松密长老龙鳞。残暑都潜,爽气被楼台占,称情怀景色添。火龙鳞红叶萧萧,金兽眼黄花苒苒。 【梁州】南浦晓云飞画栎,西山暮雨洒珠帘。小糟酒摘珍珠酽。银盘馔满,生鼎香粘。黄橙味美,紫蟹肥甜。趁苍空天似白亻兼,玩清光月拥银蟾。不学那愁脉脉呆汉江淹,则学兴悠悠诗仙子瞻,陶陶醉客陶潜。意忻金樽到手谁曾厌,我待把醉乡占。不管衣襟被酒淹,无事拘钳。 【尾】赏心事休教欠,饮兴吟怀似妻添。醉倒尊前,任君潜扌弃。指点、便嫌,胜似你红尘路上险。 冬 青山失翠微,白玉无瑕玷。梨花和雨舞,柳絮带风ㄎ。泼粉堆盐,祥瑞天无欠,丰年气象添。乱飘湿僧舍茶烟,密洒透歌楼酒帘。 【梁州】金盏内羊羔满泛,红炉兽炭频添。兰堂画角多妆点。锦茵绣榻,翠幕毡帘。鸾箫谩品,颦鼓轻敲。唱仙音余韵淹淹,捧牙版玉指纤纤。绮筵间盏到休推,宝鸭内香残再拈,玉壶中酒尽重添。况兼、兴タ。金波潋滟霞光闪,接入手不辞厌。为爱琼瑶尽意瞻,赏玩休嫌。 【尾】玄冥不出权都占,青女三白势转严,酩酊甘将醉躯欠。见冰锥满檐,琼珠满帘,全不把红尘半星儿染。 急流勇退 非贪鹦鹉杯,不入麒麟画。几株陶令柳,数亩邵平瓜。书卷生涯,甚日何年罢,枉将鳌背查。下苦志空学得满腹文章,至如今误赚了盈头白发。 【梁州】昨日闹垓垓兵临孟水,今日冷清清草满章华。叹兴亡世事如嚼蜡。则不如ド半缸绿蚁,啜一盏清茶。感时怀苦,对景嗟呀。水穿云碧玉流霞,山叠翠青锦蒙纱。黄菊绽猛兽睁睛,红叶落火龙退甲。苍松盘怪蟒张牙。景幽,静雅。一轮皓月林梢挂,醉后将骞驴跨。稚子山妻引到家,煞强如大纛高牙。 【尾】南山射虎弓藏,北海诛龙剑隐匣。两字功名不牵挂,书房中卧咱。松阴下坐咱,无是无非快活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