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
管仲曰:“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遇时。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鲍叔既进管仲,以身下之。子孙世禄于齐,有封邑者十余世,常为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
管仲
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故其称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故论卑而易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
其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贵轻重,慎权衡。桓公实怒少姬,南袭蔡,管仲因而伐楚,责包茅不入贡于周室。桓公实北征山戎,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于柯之会,桓公欲背曹沫之约,管仲因而信之,诸侯由是归齐。故曰:“知与之为取,政之宝也。”
管仲富拟于公室,有三归、反坫,齐人不以为侈。管仲卒,齐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后百余年而有晏子焉。
晏子
晏平仲婴者,莱之夷维人也。事齐灵公、庄公、景公,以节俭力行重于齐。既相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其在朝,君语及之,即危言;语不及之,即危行。国有道,即顺命;无道,即衡命。以此三世显名于诸侯。
越石父贤,在缧绁中。晏子出,遭之涂,解左骖赎之,载归。弗谢,入闺。久之,越石父请绝。晏子惧然,摄衣冠谢曰:“婴虽不仁,免子于缌何子求绝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闻君子诎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方吾在缧绁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是知己;知己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
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闲而窥其夫。其夫为相御,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既而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
太史公曰: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详哉其言之也。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次其传。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
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岂以为周道衰微,桓公既贤,而不勉之至王,乃称霸哉?语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岂管仲之谓乎?
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至其谏说,犯君之颜,此所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者哉!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
管晏列传。两汉。司马迁。 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 管仲曰:“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遇时。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鲍叔既进管仲,以身下之。子孙世禄于齐,有封邑者十余世,常为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管仲 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故其称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故论卑而易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 其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贵轻重,慎权衡。桓公实怒少姬,南袭蔡,管仲因而伐楚,责包茅不入贡于周室。桓公实北征山戎,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于柯之会,桓公欲背曹沫之约,管仲因而信之,诸侯由是归齐。故曰:“知与之为取,政之宝也。” 管仲富拟于公室,有三归、反坫,齐人不以为侈。管仲卒,齐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后百余年而有晏子焉。晏子 晏平仲婴者,莱之夷维人也。事齐灵公、庄公、景公,以节俭力行重于齐。既相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其在朝,君语及之,即危言;语不及之,即危行。国有道,即顺命;无道,即衡命。以此三世显名于诸侯。 越石父贤,在缧绁中。晏子出,遭之涂,解左骖赎之,载归。弗谢,入闺。久之,越石父请绝。晏子惧然,摄衣冠谢曰:“婴虽不仁,免子于缌何子求绝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闻君子诎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方吾在缧绁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是知己;知己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 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闲而窥其夫。其夫为相御,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既而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 太史公曰: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详哉其言之也。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次其传。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 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岂以为周道衰微,桓公既贤,而不勉之至王,乃称霸哉?语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岂管仲之谓乎? 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至其谏说,犯君之颜,此所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者哉!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
管仲,名夷吾,是颍上人。他年轻的时候,常和鲍叔牙交往,鲍叔牙知道他贤明、有才干。管仲家贫,经常占鲍叔的便宜,但鲍叔始终很好地对待他,不因为这些事而有什么怨言。不久,鲍叔侍奉齐国公子小白,管仲侍奉公子纠。等到小白即位,立为齐桓公以后,桓公让鲁国杀了公子纠,管仲被囚禁。于是鲍叔向齐桓公推荐管仲。管仲被任用以后,在齐国执政,桓公凭借着管仲而称霸,并以霸主的身份,多次会合诸侯,使天下归正于一,这都是管仲的智谋。
管仲说:“我当初贫困的时候,曾经和鲍叔经商,分财利时自己常常多拿一些,但鲍叔不认为我贪财,知道我生活贫困。我曾经为鲍叔办事,结果使他更加穷困,但鲍叔不认为我愚笨,知道时机有利和不利。我曾经多次做官,多次都被君主免职,但鲍叔不认为我没有才干,知道我没有遇到好时机。我曾多次作战,多次战败逃跑,但鲍叔不认为我胆小,知道我还有老母的缘故。公子纠失败,召忽为我而死,我被关在深牢中受屈辱,但鲍叔不认为我无耻,知道我不会为小节而羞,却会因为功名不曾显耀于天下而耻。生我的是父母,了解我的是鲍叔啊!”
鲍叔推荐了管仲以后,情愿把自身置于管仲之下。他的子孙世世代代在齐国享有俸禄,得到封地的有十几代,多数是著名的大夫。因此,天下的人不称赞管仲的才干,反而赞美鲍叔能够识别人才。
管仲出任齐相执政以后,凭借着小小的齐国在海滨的条件,流通货物,积聚财富,使得国富兵强,与百姓同好恶。所以,他在《管子》一书中称述说:“仓库储备充实了,百姓才懂得礼节;衣食丰足了,百姓才能分辨荣辱;国君的作为合乎法度,“六亲”才会得以稳固”“不提倡礼义廉耻,国家就会灭亡。”“国家下达政令就像流水的源头,顺着百姓的心意流下。”所以政令符合下情就容易推行。百姓想要得到的,就给他们;百姓所反对的,就替他们废除。
管仲执政的时候,善于把祸患化为吉祥,使失败转化为成功。他重视分别事物的轻重缓急,慎重地权衡事情的利弊得失。齐桓公实际上是怨恨少姬改嫁而向南袭击蔡国,管仲就寻找借口攻打楚国,责备它没有向周王室进贡菁茅。桓公实际上是向北出兵攻打山戎,而管仲就趁机让燕国整顿召公时期的政教。在柯地会盟,桓公想背弃曹沫逼迫他订立的盟约,管仲就顺应形势劝他信守盟约,诸侯们因此归顺齐国。所以说:“懂得给予正是为了取得的道理,这是治理国家的法宝。”
管仲富贵得可以跟国君相比拟,拥有设置华丽的三归台和国君的宴饮设备,齐国人却不认为他奢侈僭越。管仲逝世后,齐国仍遵循他的政策,常常比其它诸侯国强大。此后过了百余年,齐国又出了个晏婴。
晏平仲,名婴,是齐国莱地夷维人。他辅佐了齐灵公、庄公、景公三代国君,由于节约俭仆又努力工作,在齐国受到人们的尊重。他做了齐国宰相,食不兼味,妻妾不穿丝绸衣服。在朝廷上,国君说话涉及到他,就正直地陈述自己的意见;国君的话不涉及他,就正直地去办事。国君能行正道,就顺着他的命令去做,不能行正道时,就对命令斟酌着去办。因此,他在齐灵公、庄公、景公三代,名声显扬于各国诸侯。
越石父是个贤才,正在囚禁之中。晏子外出,在路上遇到他,就解开乘车左边的马,把他赎出来,用车拉回家。晏子没有向越石父告辞,就走进内室,过了好久没出来,越石父就请求与晏子绝交。晏子大吃一惊,匆忙整理好衣帽道歉说:“我即使说不上善良宽厚,也总算帮助您从困境中解脱出来,您为什么这么快就要求绝交呢?”越石父说:“不是这样的,我听说君子在不了解自己的人那里受到委屈而在了解自己的人面前意志就会得到伸张。当我在囚禁之中,那些人不了解我。你既然已经受到感动而醒悟,把我赎买出来,这就是了解我;了解我却不能以礼相待,还不如在囚禁之中”于是晏子就请他进屋待为贵宾。
晏子做齐国宰相时,一次坐车外出,车夫的妻子从门缝里偷偷地看她的丈夫。他丈夫替宰相驾车,头上遮着大伞,挥动着鞭子赶着四匹马,神气十足,洋洋得意。不久回到家里,妻子就要求离婚,车夫问她离婚的原因,妻子说:“晏子身高不过六尺,却做了齐的宰相,名声在各国显扬,我看他外出,志向思想都非常深沉,常有那种甘居人下的态度。现在你身高八尺,才不过做人家的车夫,看你的神态,却自以为挺满足,因此我要求和你离婚。”从此以后,车夫就谦虚恭谨起来。晏子发现了他的变化,感到很奇怪,就问他,车夫也如实相告。晏子就推荐他做了大夫。
太史公说:我读了管仲的《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和《晏子春秋》,这些书上说的太详细了!读了他们的著作,还想让人们了解他们的事迹,所以就编写了他们的合传。至于他们的著作,社会上已有很多,因此不再论述,只记载他们的佚事。
管仲是世人所说的贤臣,然而孔子小看他,难道是因为周朝统治衰微,桓公既然贤明,管仲不勉励他实行王道却辅佐他只称霸主吗?古语说:“要顺势助成君子的美德,纠正挽救他的过错,所以君臣百姓之间能亲密无间。”这大概就是说的管仲吧?
当初晏子枕伏在庄公尸体上痛哭,完成了礼节然后离去,难道是人们所说的“遇到正义的事情不去做就是没有勇气”的表现吗?至于晏子直言进谏,敢于冒犯国君的威严,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进就想到竭尽忠心,退就想到弥补过失”的人啊!假使晏子还活着,我即使替他挥动着鞭子赶车,也是我非常高兴和十分向往的啊!
1、匡:纠正、匡正。
2、事:为......服务。
3、进:推荐。
4、九:多次。
5、贾:做生意、做买卖。
6、召忽:人名。
这是管仲、晏婴两位大政治家的合传。在这篇列传中,作者对他们采取了赞美和褒扬的态度。管仲相齐,凭借海滨的有利条件,发展经济,聚集财物,使国富兵强,与百姓同好恶。他善于“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贵轻重、慎权衡”,内政、外交功名垂著。他辅佐桓公,一匡天下,使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第一个霸主。晏婴事齐三世,节俭力行,严于律己,三世显名于诸候。二人虽隔百余年,但他们都是齐人,都是名相,又都为齐国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故合传为一。
本文通过鲍叔和晏子知贤、荐贤和让贤的故事,刻意探索和说明了如何对待贤才的问题。管仲其人,经商多分财利,谋事反而更糟,作官被逐,打仗逃跑。鲍叔却不认为他贪、愚、不肖、怯和无耻。反而从囚禁中把他解放出来,并推荐给桓公,使之有机会一展才能。晏子贵为国相,却以石父为知己,即使他在囚禁中,也要迫不及待地解放他,尊重他。一个地位卑贱的车夫,只要知过自改,便予以提拔,荐为大夫。司马迁极力赞美鲍叔和晏子,正是慨叹自己未遇解骖赎罪的知己。所以,他在赞语中说:“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此实乃本传之真意。
司马迁(前145年-不可考),字子长,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一说龙门(今山西河津)人。西汉史学家、散文家。司马谈之子,任太史令,因替李陵败降之事辩解而受宫刑,后任中书令。发奋继续完成所著史籍,被后世尊称为史迁、太史公、历史之父。他以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识创作了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原名《太史公书》)。被公认为是中国史书的典范,该书记载了从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期,到汉武帝元狩元年,长达3000多年的历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
司马迁。 司马迁(前145年-不可考),字子长,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一说龙门(今山西河津)人。西汉史学家、散文家。司马谈之子,任太史令,因替李陵败降之事辩解而受宫刑,后任中书令。发奋继续完成所著史籍,被后世尊称为史迁、太史公、历史之父。他以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识创作了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原名《太史公书》)。被公认为是中国史书的典范,该书记载了从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期,到汉武帝元狩元年,长达3000多年的历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金花落烬灯,银砾鸣窗雪。夜深微漏断,行人绝。风扉不定,竹圃琅玕折。玉人新间阔。著甚情悰,更当恁地时节。
无言欹枕,帐底流清血。愁如春后絮,来相接。知他那里,争信人心切。除共天公说。不成也还,似伊无个分别。
满路花(仙吕)。宋代。周邦彦。 金花落烬灯,银砾鸣窗雪。夜深微漏断,行人绝。风扉不定,竹圃琅玕折。玉人新间阔。著甚情悰,更当恁地时节。无言欹枕,帐底流清血。愁如春后絮,来相接。知他那里,争信人心切。除共天公说。不成也还,似伊无个分别。
偷声木兰花(仙吕调)。宋代。张先。 雪笼琼苑梅花瘦。外院重扉联宝兽。海月新生。上得高楼无奈情。帘波不动凝釭小。今夜夜长争得晓。欲梦高唐。只恐觉来添断肠。
楔子
(冲末扮苏文顺同外扮孟仓士上)(苏文顺诗云)坐守寒窗二十春,虀盐乐道不知贫。腹中晓尽古今事,命里不如天下人。小生苏文顺便是。这一个是我同堂学业八拜交的弟兄,是孟仓士。祖居陈州人氏,嫡亲的三口儿。近新来浑家亡逝已过,撇下这个女孩儿叫做定奴。兄弟早年丧妻,撇下这个小厮叫做汤哥。我又有个结义的哥哥,平日织造罗段为生,又在罗家入赘,他姓李,人顺口儿都唤他做罗李郎。俺弟兄两人,学成满腹文章,待去上朝取应,争柰无有盘缠,将这一双男女质当些小钞物,进取功名去也。孟家兄弟,俺和你须索求告罗李郎走一遭去来。(孟仓士云)哥哥请,小弟随往。(下)(正末扮罗李郎、丑扮侯兴上,云)老夫陈州人氏,姓李名玉,字和之。年幼时织造罗段为生,又在罗家入赘,人口顺都唤我做罗李郎。婆婆早年亡过,这个小的是侯兴。他在我家三辈儿了,他的公公伏侍我的公公,他的父亲伏侍我的父亲,生下这个小的伏侍老夫。(侯云)老爹,你也好与我一纸从良的文书了。(正末云)你看这厮波。我有两个结义弟兄,一个是苏文顺,一个是孟仓士。他两个学成满腹文章,待要上朝取应,来辞别老夫。侯兴,门首看着,您叔父来时,报复我知道。(苏、孟引净扮汤哥、旦扮定奴上,云)兄弟,早来到他家门首也。(见侯兴科,云)侯兴,你报哥哥去,道苏文顺、孟仓士在于门首。(侯兴报科,云)老爹,门外两位叔父来了。(正末云)道有请。(见科)(苏文顺云)哥哥,您兄弟一径的来,俺二人待要上朝取应,争柰盘缠缺少,起身不得。止有这一对孩儿,我的女孩儿唤做定奴,兄弟的孩儿唤做汤哥,在哥哥跟前质当些少盘缠,上朝取应去。(正末云)既然兄弟上朝取应去,侯兴,取两个银子来。(侯兴云)银子在此。(正末云)兄弟,这两锭银子送二位做盘缠,休嫌轻意。(苏文顺云)你兄弟二人在哥哥面前,还立了一纸文书才是。(正末云)既为友义。岂论钱财。(唱)
杂剧·罗李郎大闹相国寺。。未知作者。 楔子(冲末扮苏文顺同外扮孟仓士上)(苏文顺诗云)坐守寒窗二十春,虀盐乐道不知贫。腹中晓尽古今事,命里不如天下人。小生苏文顺便是。这一个是我同堂学业八拜交的弟兄,是孟仓士。祖居陈州人氏,嫡亲的三口儿。近新来浑家亡逝已过,撇下这个女孩儿叫做定奴。兄弟早年丧妻,撇下这个小厮叫做汤哥。我又有个结义的哥哥,平日织造罗段为生,又在罗家入赘,他姓李,人顺口儿都唤他做罗李郎。俺弟兄两人,学成满腹文章,待去上朝取应,争柰无有盘缠,将这一双男女质当些小钞物,进取功名去也。孟家兄弟,俺和你须索求告罗李郎走一遭去来。(孟仓士云)哥哥请,小弟随往。(下)(正末扮罗李郎、丑扮侯兴上,云)老夫陈州人氏,姓李名玉,字和之。年幼时织造罗段为生,又在罗家入赘,人口顺都唤我做罗李郎。婆婆早年亡过,这个小的是侯兴。他在我家三辈儿了,他的公公伏侍我的公公,他的父亲伏侍我的父亲,生下这个小的伏侍老夫。(侯云)老爹,你也好与我一纸从良的文书了。(正末云)你看这厮波。我有两个结义弟兄,一个是苏文顺,一个是孟仓士。他两个学成满腹文章,待要上朝取应,来辞别老夫。侯兴,门首看着,您叔父来时,报复我知道。(苏、孟引净扮汤哥、旦扮定奴上,云)兄弟,早来到他家门首也。(见侯兴科,云)侯兴,你报哥哥去,道苏文顺、孟仓士在于门首。(侯兴报科,云)老爹,门外两位叔父来了。(正末云)道有请。(见科)(苏文顺云)哥哥,您兄弟一径的来,俺二人待要上朝取应,争柰盘缠缺少,起身不得。止有这一对孩儿,我的女孩儿唤做定奴,兄弟的孩儿唤做汤哥,在哥哥跟前质当些少盘缠,上朝取应去。(正末云)既然兄弟上朝取应去,侯兴,取两个银子来。(侯兴云)银子在此。(正末云)兄弟,这两锭银子送二位做盘缠,休嫌轻意。(苏文顺云)你兄弟二人在哥哥面前,还立了一纸文书才是。(正末云)既为友义。岂论钱财。(唱)【仙吕】【端正好】咱意相投。情相睦,索甚立质当文书。(苏文顺云)则望哥哥看觑这两个孩儿。(正末唱)您儿女就是咱儿女。技怎肯两三般觑。(苏、孟悲科。云)孩儿呵,也是我出于尤余。(正末唱)【幺篇】你则放心怀心举求官去,相别后便进长途,更休辞跋涉耽辛苦。抛家业,赴皇都;凭才艺,仗诗书;同射策,觐銮舆;登御宴,饮芳醑;衣紫绶,带金鱼。我言语,并无虚,则愿你早上青霄路。(下)(苏文顺云)咱兄弟蒙赐盘缠,两个儿女又蒙看觑。则今日拜辞了哥哥,收拾琴剑书箱,上朝取应走一遭去也。(诗云)为功名无柰相催,便登程趱赴春闱。(孟仓士诗云)可怜我一家骨肉,泪盈盈两处偷垂。(同下)第一折(正末引侯兴、旦儿、俫儿上,云)过日月好疾也呵。自从两个兄弟去了,可早二十年光景,撇下两个孩儿定奴,汤哥,老夫与他婚配成家,所生一子,立春日生,就唤名受春。两个兄弟不知几时回来?则被这汤哥孩儿逐日饮酒非为,不依公道,兀的不害杀我也。(唱)【仙吕】【点绛唇】蜗角蝇头,利名营勾,空生受。浮世悠悠,岁月频回首。【混江龙】假若便功名成就,算来则是抱官囚。挣□的封妻荫子,拜相封侯。可正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前人田土后人收。到头来只落得个谁消受?如风中秉烛,似水上浮沤。【油葫芦】身似飘飘不缆舟,几时得巴到岸口?想当初庄子叹骷髅,一朝身死无人救,三寸气在千般有。今日春,明日秋。金乌玉兔东西走,断送一生休。(带云)想老夫少年时做家呵。(唱)【天下乐】俺也曾蚤起迟眠使计谋,营也波求,肯罢手?使行钱在城打着课头。村里有大叶桑,阔角牛,每年家田蚕百倍收。(外扮酒家上,云)汤舍,汤舍在家里么?(正末云)侯兴,做甚么闹炒?(侯兴看科,云)老爹,门首有人叫汤舍讨酒钱。(正末云)咱家谁做官来?叫汤舍。(侯兴云)讨酒钱哩。(正末云)他少多少钱?(侯兴出门,问云)他少你多少钱?(外云)少一千瓶酒钱。(侯兴云)老爹,少他一千瓶酒钱。(正末唱)【后庭花】逐朝家饮兴酬,全不将学业修。教你向芸窗下把书埋首,却元来糟屋中酒浸头,直恁般好风流。半年不勾,早吃下一千瓶香糯酒。(云)侯兴,该多少一瓶,算还了罢。(侯兴问云)多少钱一瓶?(外云)两贯一瓶。(侯兴云)你算该多少?(外云)两贯一瓶,二瓶四贯,四瓶八贯,八瓶十六贯。(做咳嗽呵,云)是这等算还我。(侯兴云)还了你钱,你去罢。(外下)(外扮乐人上,云)汤舍在家么?(正末云)怎么又这般闹炒?(侯兴看科,云)你要甚么?(外云)我讨乐歌钱。(侯兴云)老爹,讨乐歌钱的。(正末云)怎生唤做乐歌钱?(侯兴云)阿!这老爹一窍也不通。乐歌钱是和小娘每吃酒耍子,乐人弹唱伏侍的。(正末唱)【醉中天】这厮结缆着章台柳,铺买下谢家楼。我但到官陈词见的勾,(带云)若不受状呵。(唱)我将皇城叩。索共那五奴虔婆出头,这债到底俺汤哥儿承受,休、休、休!免得定刑名笞杖徒流。【一半儿】你这般借钱取债结交游,做大妆幺不害羞,知你那爷贫也富也活也死也那无共有。你那一日不秦楼,正是几处笙歌儿处愁。(云)侯兴,你算还他罢。(侯兴问云)该多少?(外云)该二千贯。(侯兴云)怎生少偌多?(外云)实实的少这些,我不说谎。(侯兴云)我还了你钱。你这厮下次再不要赊与他,则要见钱。(外下)(丑扮厮打上,云)打下牙来了也。(正末云)又是甚么人闹炒?(侯兴看科,云)老爹,汤舍打杀人也。(正末云)在那里?(侯兴云)在门首。(正末云)我自去看(见丑,问云)哥哥,你怎地来?(丑云)您汤哥打下了我门牙,我沃了来。(正末云)侯兴,他打下牙来,你怎生说打死人?(侯兴云)打下牙来,害了破伤风不要死那?(正末云)哥哥家里来。(唱)【醉扶归】常教我两叶眉儿皱,一点赤心愁。却不道父母惟其疾病扰,常落在别人彀。(云)侯兴,拿一锭银子来。(侯兴拿银科)(正末唱)与你这一锭银饶过罢手,(云)哥哥若忙呵,便回去,若闲呵,等我寻那厮去。(唱)若来时不道的轻放了那贼禽兽。(丑云)老的,我回去也。(做出门科,云)打了一个门牙,得了一锭银子。早着他都打下了也好那。(下)(正末云)侯兴,你不问那里,寻将那厮来者。(净做醉科上,云)众弟兄少罪少罪,一席好酒。我汤哥今日有一个新下城的旦色,唤做甚么宜时秀,好个姐姐。感承我那众弟兄作成我入马。众弟兄安排酒,买了二十瓶,推倒十瓶,瀽了五瓶,打了三瓶,丢了二瓶,不觉怎么醉了。好姐姐唱了一日,不曾听得一句,知他唱的是甚么?则记的临上马钟刚唱了一句。(做唱科)零落了梧桐叶儿。则唱了这一句,我又吃了八十四钟。(侯兴见科,云)小哥,你醉了也。(净打侯科,云)我几曾醉?(侯扶科,云)小哥你醉了,老爹叫我来寻你,咱家去来。(做入门见正末科)(正末云)这厮兀的不醉了也。(唱)【后庭花】你因酒上没做有,为花上恩变做仇。你交财上不应口,争气处打破头。这四件忒精熟,诸般懒就,这便是你男儿得志秋。(净云)老爹挣□了许来大家私,您孩儿正好快活哩。可不道饮酒只待饮深瓯,带花须带大开头。(正末唱)【金盏儿】你待纵酒饮深瓯,花带大开头。因花为酒添憔瘦,还道是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早辰间因酒病,到晚来为花愁。可不道野花村务酒,(带云)定奴儿,靠后。(唱)知滋味便合休。(云)谁着你又吃醉了?躺着,须要痛决。(净躺下科)(旦儿云)父亲看定奴面上,饶了汤哥者。(净叫疼科)(正末云)你看这厮波,谁曾打着你来?(净云)你打几下倒好。(正末云)怎生打几下倒好?(净云)父亲,今日打您孩儿几下,明日我那众弟兄知道呵,汤哥着他老爹打了一顿,众人安排酒软痛又是一醉。(正末云)你看他波,你从今须断了酒者。(净云)父亲教我断酒,我不敢不断,我则告宽我三日假。(正末云)怎生告三日假?(净云)头一日杀五个羊请众兄弟每来吃一醉,唤做辞酒。第二日再安排一席,可便是断酒。第三日再安排一席,唤做开酒。(正末云)你看这厮波,你快与我断了酒者。(净云)你孩儿再吃酒,赌一个痛咒。(正末云)你赌甚么咒?(净云)你孩儿再吃酒,我就吃蜜蜂儿的屎。(正末唱)【赚煞】你少不的卖了庄田,折了孳畜,将我这逆耳良言不瞅。愚滥荒淫出尽丑,我一片干家心话不相投。没来由,枉把你收留,莫为儿孙作马牛。你恋着红裙翠袖,折倒的你黄干黑瘦,(带云)古人言的不错呵:要儿自养,要谷自种。(唱)这是我养别人儿女下场头。(下)(净寻思科,云)且慢者,我敢不是罗李郎的儿子,我待要问人,问谁的是?家中有个侯兴,年纪大似我,他必然知道。我问他一声,怕做甚么?(唤云)侯兴你来,我和你说话。(侯兴云)小哥也,你有甚么说话?(净云)侯兴,你在家中许多年,家中事务,你知的详细。恰才老的去时,怎生说儿要自养,谷要自种?我则不是罗李郎的儿子么?(侯兴云)我家老爹则养的一个,你是他的亲儿。(净云)侯兴,你若不说实情,我关上这门一顿打杀你。(侯兴云)小哥,你不是他的亲儿子,倒是我老侯的亲儿子不成?(净云)拿棍子来,你快说。(侯兴云)小哥,你不要懆暴,我且门外看一看。(看科,云)前后无人。(入门云)小哥,我说则说,你休忘了侯兴。(净云)侯兴哥哥,你若和我说时,我不忘了你。(侯兴云)可知不是罗李郎的儿子,你父亲在京师做大官哩。你只管在这里要讨这许多不自在吃,你不如去京师寻你父亲,可不好那?你则寻着时,休忘了我侯兴。(净云)你那里是我哥?就是我父母一般。则今日辞了哥哥,便索往京师寻我父亲走一遭去也。(下)楔子(侯兴做报科,云)老爹,祸事也!祸事也!(正末上,云)做甚么大惊小怪的?(侯兴云)老爹头里打小哥时,打了他几下,倒也罢了。临了说上两句:儿要自养,谷要自种。小哥正坐中间,不知那个不得好死的歹弟子孩儿道:小哥不是罗李郎的儿子,你父亲在京师做大官哩。他忿着一口气,往京师寻他父亲去了也。(正末云)是谁那般道来?(侯兴云)莫不我侯兴说谎?(正末云)侯兴,槽头快马备上一匹,多带些钱物,不问那里,与我寻将来。(唱)【仙吕】【赏花时】我不是引的狼来屋里窝,寻的蚰蜒钻耳朵?问甚么山险峻,路嵯峨,山遥水阔,我则你手里要汤哥。(下)(侯兴云)老爹教我赶汤哥去。我如今拿着两个假银子,骑着一匹快马,到的前途,赶上他,与他这两锭假银子,有人拿住他,也是死的。我上的这马,不问那里赶将去。(下)(净上,云)事要前思,免劳后悔。一时间忿着一口气,走将出来。往日我四城门也不曾出,如今要往京师寻俺父亲去,知道是那里去?怎生得个人赶我回去,可也是好。(侯兴上,云)我骑着快马,怎么百般不肯走?我加上几鞭子,把马打动些。(净云)远远来的不是侯兴?(唤科,云)侯兴哥哥。(侯兴云)谁叫我哩?(净云)侯兴哥哥,我叫你哩。(侯兴云)原来是小哥。(做跪、跌科)(净云)哥哥,你不骑着马哩?(侯兴云)我忘记了下马。(净云)敢是老爹叫你来赶我回家里去?我回去,我回去。(侯兴做拦科,云)小哥,你那里去?你家去便是死的。(净云)怎么回家丢便是死的?我老爹怎么说来?(侯兴云)老爹说,你拐了金银钱钞,官府中告下状来,正捉拿你哩。(净云)我要往京师去,无有盘缠,怎生是好?(侯兴云)小哥,我随身有带的东西在这里。我与了小哥,你则休忘了我。(净云)哥哥有甚盘缠与我些?怎敢忘了你?(侯兴云)小哥,我与你春衣一套,银子两锭,鞍马一副,(净云)怎生马揣在怀里?(侯兴云)小哥,是怀马儿。你慢慢的去到的京师,寻着你父亲,休忘了侯兴。你去!你去!(净云)有了盘缠,我须索往京师寻俺父亲走一遭去也。(下)(侯兴云)汤哥若到前路,无了盘缠,使银子呵,着人拿住,也是个死。我到家里说了,气杀那老子,也是个死。可不定奴儿与我做了老婆,家缘过活都是我的。凭着我一片好心,天也与我半碗饭吃。(下)第二折(外扮银匠上,云)自家是个银匠,清早起来,开开铺儿,看有甚么人来?(净上云)一路上将盘缠都使尽了,则有这两个银子,拿去银匠铺里换些钱钞使用。(见科,云)哥哥作揖。(外云)你待怎的?(净云)我有一锭银子,换些盘缠使用,你要也不要?(外云)将来我看。(净云)这不是银子?你看(外看科,云)哥哥,你再有么?(净云)我这里还有一个。(外云)将来我看。好也,原来是假银子。明有禁例,我和你见官府去来。(净云)侯兴也,元来哄我,则被你歹弟子孩儿,兀的不害杀我也。(同下)(正末引旦儿、俫儿上,云)自从汤哥儿去了,心中多少忧虑也呵。(唱)【南吕】【一枝花】这些时闷恹恹心不欢,愁戚戚情不乐。直争争发似揪,热烘烘面如烧。心痒难揉,都为他无消耗。汤哥儿那里去了,去不到半月十朝,只恁的鱼沉雁杳。【梁州第七】把不定心乔意怯,立不定肉颤身摇。出门去没一个人知道。恰便似石沉大海,铁坠江涛。知他在何方归着?甚处流落?只为他孤身去梗泛萍漂。撇的俺三口儿梦断魂劳。(带云)汤哥儿,自从去了你呵。(唱)我是你堂上尊撇的来这般忄敝忄敝焦焦,怀内子、(带云)道俺爹爹这早晚不来家呵。(唱)也这般烦烦恼恼,哎!连你这娇滴滴脚头妻、也这般酒洒潇潇。我如今与他定约。侯兴那厮若是寻来到,(带云)你若回来呵。(唱)我合道处再不道。任凭他把铜斗儿家私使尽了,常言道口是心苗。(侯兴悲科上,云)我那汤哥也。我那里有这泪,我只说汤哥死了,那老的是气性大的人,气杀那老的,家缘过活都是我的,定奴儿也是我老婆。(见科,云)老爹,侯兴来了也。(正末云)侯兴,你来了,您哥哥在那里?(侯兴云)哥哥便来也。(正末云)汤哥儿,你怎不家里来?(唱)【四块玉】这斯便虚话多,实心少,諕的我半晌家如同热油浇,(带云)侯兴你哥哥在那里?叫他过来。(唱)你有和无打快疾忙道。他可又不肯言,不肯告,则被你将人傒幸倒。(侯兴云)老爹,我说则说,你休烦恼。老爹使侯兴飞马赶去,一赶就赶上了小哥。那小哥见了我呵,道:"侯兴,老爹着你赶我来?"我说"是老爹着我赶你,小哥回家去罢。"小哥说:"我四五日不曾吃饭,那边卖的油炸骨朵儿,你买些来我吃。"我侯兴买了五贯钱的油炸骨朵儿,小哥一顿吃完,就胀死了。(正末云)哎哟!苦痛杀我也。(做气倒科)(侯兴云)老爹苏醒者。(正末醒起,悲科)(唱)【红芍药】怎想他抛家失业被病缠缚,只因他半世虚飘。不争你便危然客死在荒郊,却将俺断送了根茁,闪下你白头爷死去了。定奴儿痛哭号咷,受春儿不住把魂招,哎!黑娄娄那一门涎潮。(带云)汤哥儿那里去了?(唱)【菩萨梁州】不由我不峨峨的身摇,拂拂的心跳,烘烘的气倒,悠悠的魄散魂消。天那!恶风儿吹折嫩枝条,严霜偏打枯根草。我别无人则把你个孩儿靠,儿呵,你休做了猫儿向屋头溺。似你这血气方刚怎便夭?倒叫我衰老子为儿穿孝。(带云)定奴孩儿,快设灵位香桌来。(唱)【牧羊关】我安了灵位,排了果桌,向人门外将纸钱忙烧。一灵儿荡荡悠悠,冥冥杳杳。(带云)我那定奴儿呵。(唱)你现放着父死无人葬,怎做得家富小儿娇?(悲科)(唱)哎!可怜我孤影空相吊,那里也养小防备老。(做烧纸起旋风科)(正末唱)【梧桐树】教我战笃速如发疟,汗淋漓似水浇。见一个旋风儿足律律将人绕,莫不是作念的你汤哥闹?(侯兴诈倒科,作魂云)我是汤哥来了也。(正末云)你来做甚么?(侯兴云)老爹,我不幸死了,我嘱咐你的言语,你记者。我有三件事遗留的话,不要违我的。(正末云)孩儿,可是那三件事?(侯兴云)头一件事家缘过活,分与侯兴一半。(正末云)这是谁说来?(侯兴云)是我汤哥说来。(正末云)依的。(侯兴云)第二件,侯兴伏侍多年了,与他一纸从良的文书。(正末云)谁说来?(侯兴云)是我汤哥说来。(正末云)依的!依的!(侯兴云)第三件,把定奴与侯兴做老婆。(正末云)是谁说来?(侯兴云)我说来。(做醒科,云)老爹,我恰才怎生来?(正末云)恰才汤哥附着你来。(侯兴悲科,云)我那有灵圣的哥哥,不知说甚么来?(正末云)你哥哥吩咐三件事。(侯兴云)可是那三件事?(正末唱)【隔尾】要从良便写约无差错,(侯兴云)我不要。(正末云)我道你是家生孩儿,一定不要。(唱)他要家私停分有下梢。(侯兴云)我也不要。(正末云)哦,你也不要?(侯兴云)老爹,这是两件,第三件怎么说哩?(旦儿云)老爹,你是必休说?(正末唱)定奴儿与你为妻,你可是要也不要?(侯兴云)这件我若不要,害疔疮。(正末唱)窨约,想度,把我半世儿清名误赚了。(云)老夫这一会身体有些不快。定奴孩儿,烧些汤来我吃。(旦儿下科)(正末唱)【牧羊关】我脑袋似石头坠,身躯似绳索缚,但行着不觉低高。这的是些闷都在心头,气刺着肋梢。你唤医人忙裹药,请大夫把病来调。我涩的难行立,轰的则待倒。(云)定奴孩儿,拿些汤来我吃。(旦儿拿粥上)(正末接科)(侯兴怒云)我骂你老不才,我的媳妇,你如何捻他手?(做推正末倒科)(侯兴云)老婆,收拾些家私钱物,咱和你走了罢。(扯旦儿同下)(正末醒科,云)街坊救人咱!侯兴逼盗家私,拐带我媳妇儿走了。料想汤哥也不曾死。我收拾些盘缠,封锁了门户,央街坊看一看。我不问那里,好歹寻着我那孩儿去来。(内云)老的,你四城门也不曾出,你可那里寻他去?(正末云)哥也,你放心者。(唱)【尾煞】问甚么家家门外长安道,买卖归来汗未消,打听的汤哥有些音耗。那埚里遇着,那搭里撞着,我把那背义的奴胎不道的素放了。(下)第三折(苏文顺引张千上,诗云)白发刁骚两鬓侵,老来灰尽少年心。虽然博得官儿做,争奈家乡没信音。老夫苏文顺。自离了罗李郎哥哥,早二十年光景也。从别后到于帝都阙下,谢圣恩可怜,累迁尚书左丞之职,求归不允,因此二十多年,不曾差人回去,讨问我定奴儿消息。我想来,罗李郎是我八拜交的哥哥,料他看承,就似他自家骨血一般,必然不至流落。我兄弟孟仓士,做到礼部侍郎,也不放归去,他也不曾通一个家信,总是这主意。我如今奉圣人命,敕修相国寺。只等修造完备,御驾要来降香。但老夫年纪高大,无人服侍。张千,你去街市上,有卖的或儿或女,买一个来与我喂眼,二来与我执唾盂,疾去早来。(张千云)理会的。(同下)(丑扮甲头上,云)自家是敕修相国寺甲头,管着这做工的众多夫役,放他吃饭去了,怎生不见做工?(众夫役上,磨砖科)(甲头云)怎么则少汤哥在那里?(净孛篮挑土筐上,云)做子弟的看样也。汤哥,你不信好人言,果有忄西惶事。我往常是怎生来?(唱)【离调】【金菊香】往常时秦楼谢馆饮金卮,柳陌花街占表子,爷娘道有风过耳。烟花担沉的来无似,则被你压杀我也那土筐儿。(正末上,云)老夫罗李郎。自离了陈州,迤逦行来,又早许多程途了也。(唱)【商调】【集贤宾】出陈州五里巴堠子,无明夜到京师。指东画西去了义子,走南料北不见孩儿。也不索唤师婆擂鼓邀神,请山人占卦揲蓍。则我这眉尖闷锁无钥匙,空教我抹泪揉眵。只被他明明的抢了媳妇,停停的要了家私。【逍遥乐】闪的我单身独自,又不敢对人声扬,只自己感叹嗟咨。泼性命似风里游丝,(带云)你若死呵。(唱)落得一碗凉浆一陌纸。街坊论说,邻里计较,弟兄笑耻。(云)来到这柳阴下,暂歇一歇。我一会家想起来,我那好聪明的儿也,拆白道字,顶针续麻,无般不晓,无般不会。(唱)【梧叶儿】冬赏红炉阁,闲吟白雪诗,到春来赏红杏染胭脂。到夏把荷莲采,满斟着金屈卮。若到的暮秋时,(带云)汤哥儿唻。(唱)再唱甚么零落了梧桐叶儿。(云)天色晚了也,须索进城去来。(唱)【后莲花】人都道你是教师,人都道你是浪子。上长街百十样风流事,到家中一千场五代史。自寻思,全不肯改志。引兴儿共保儿,穿茶坊入酒肆,把家财胡乱使。占猱儿养弟子,我良言须逆耳。【双雁儿】白头翁先哭少年儿,想天公,也有私,教老拙遭逢着这场事。远远的不避辞,特特的来到此。(云)我进得城来,这是一个客店。小二哥在那里?(丑扮店小二上,云)谁叫?谁叫?(正末云)小二哥,我这包裹寄一寄,我就在这里安歇。天色还早哩,那里有甚么游玩去处?待我去闲走一走。(小二云)有一座相国寺,那里好去游玩。(正末云)小二哥,照顾包裹,我回来只在这里宿歇。(小二云)你行李在我家里不妨事,你自去,我安排下茶饭等你。(正末唱)【金菊香】恰离了招商打火店门儿,早来到物穰人稠土市子。好门面好铺席好库司,门画鸡儿,行行买卖忒如斯。(云)来到这所在。是好一座寺院也。(唱)【幺篇】彩画的红近着白青间着紫,无褒弹无破绽没瑕疵。托赖着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是当今敕赐,保护着玉叶共金枝。(做见甲头科,问云)这一火人都是为甚么来?(甲头云)这些都是犯罪该死的,圣恩免死,着在相国寺做工。老的,你问他怎么?(正末云)我待舍些饭与他每吃,哥哥,可是敢么?(甲头云)那里不是积福处,则管舍,不妨事。(正末见杂当云)哥哥,与你此碎银子,你蒸下多少饭我都要。(杂当云)则有三扇馒头。(正末云)少呵,再来取。(正末散饭科,唱)【幺篇】见这遭囚夫役两行儿,我买下恰下甑的馒头三扇子。一人两个休怨咨,但愿圣主宽慈,须有恩赦到来时。(云)到这个哥哥跟前,可无了。等我再拿来时,与你四个。休怪!休怪!(净云)嗨!你看我造物低,刚分到我跟前可无了。(正末辞甲头下科,云)哥哥休怪,我明日再来。(甲头云)老的,生受了。(净做认正末科,云)这老的莫不是我父亲罗李郎?怎么到这里?是不是,我叫他一声:(叫云)罗李郎父亲。(正末云)谁叫老汉?(甲头云)并不曾有人叫你。(正末云)是老汉年纪高大了,则听得有人叫罗李郎。哥哥休怪,老汉回去了。(净云)正是我的父亲罗李郎。我再叫他一声:罗李郎父亲。(正末云)谁叫老汉哩?老汉陈州人氏,则我便是罗李郎。(甲头云)不曾有人叫。(正末云)不曾有人叫,老汉回店中去也。(净云)正是我的父亲。再唤他一声:罗李郎父亲。(正末唱)【醋葫芦】不知是那个小厮,一声声唤这老子。和那熬煎我的须索辨个雄雌,(净云)是我叫你来。(正末唱)我这里孜孜的端详了多半时。好和我那亡过的汤哥相似,是神是鬼远些儿。(净云)父亲,我是人,(正末云)你道你是人,我叫你三声,一声高似一声,便是人,一声低似一声,便是鬼。(净云)父亲,你叫。(正末云)汤哥儿。(净应云)哦!(正末再叫云)汤哥儿。(净应云)哦!(正末又叫云)汤哥儿。(净低应科)(正末云)有鬼也。(唱)【幺篇】儿呵我为你多念些经,剩烈些纸。我不合一路上作念你许多时,离乡背井交你来僝僽死。须不于是你爹爹不是,可怜杀孤魂无主远乡儿。(净云)父亲,我不是鬼,是人!(正末细认科,云)儿也,你为甚么披枷带锁的?(净云)父亲,听你孩儿慢慢说来。当初一日,父亲着侯兴寻将你儿来,要打不曾打,父亲说道:谷要自种,儿要处养。我问侯兴道:老爹说谷要自种,儿要自养,我敢不是老爹亲儿么?侯兴道:小哥,你可知不是他的亲儿,你父亲现在京师做大官,比似在此受气,你寻你父亲去。您孩儿忿那一口气,出的城门,衣服盘缠,一些没有。恰待要回家来,又不敢来。正烦恼间,侯兴赶上。我道:侯兴,父亲使你来赶我,我回去罢。侯兴道:你往那里去?你刬地不知道哩。老爹在官府告下状来,说你拐带金银财物,使人捉拿你哩。我便道:似此怎生是好?侯兴便与了我两锭银子做盘缠,谁想是假银子。把我拿到官司,三推六问,吊拷绷扒,打的孩儿招了。本该死罪,谢得天恩,大赦免死,发在这相国寺做工。父亲,你救孩儿咱。(正末云)侯兴回来说你死了,又拿回一个骨殖匣子,寄在人家。因我有病,把定奴母子拐的走了。我因此才来寻你。(唱)【幺篇】那厮却有一二,咱家无三思。将那谎局段则向俺跟前使,那厮正是咬人狗儿不露齿。其余都不是,那匣子里却是谁的骨殖儿?(净云)父亲,你只是搭救你儿咱。(正末云)儿也,我舍了半个家当,好歹搭救你。你这般受苦,目下怎生得个自在?(净云)父亲,我得做个甲头,便得自在。(正末云)你便怎生得做甲头?(净云)父亲,你与他些钱物,买这甲头与孩儿做,您孩儿便得自在。(正末见甲头,云)哥哥,这个是我的孩儿。我与你些钱物,把这甲头卖与我孩儿做罢?(甲头云)这里街上没有卖甲头的。罢也!只要银子,你有十两银子与我,我就今日卖与汤哥做了甲头,我替他当夫役。(净做甲头科,云)众夫役,快做工。(正末云)孩儿,你放心,我好歹救你。但总要拿住侯兴这贼奴,方得称心也。(唱)【浪里来煞】我舍着金钟撞破盆,好鞋踏臭屎,但得个轴头儿也有抹着时。我拚的撅皇城,挝怨鼓,插状子。怕甚么金瓜武士,我和那泼奴胎情愿打官司。(众下)第四折(苏文顺引张千、俫儿上,云)自家苏文顺。前日教张千买了个小厮,执着银唾盂,还不勾一两日,他将唾盂儿不见了。必然递盗与他大的拿去。张千,把这小厮吊将起来。(张千吊俫科)(净上,云)自从做了甲头,好生自在。我前后游玩一回,来到这门首。(俫儿云)兀的不是俺爹爹?(净惊看科,云)受春儿也,你怎生在这里?(俫云)侯兴拐出我来,卖与这老爹家。(苏文顺云)张千,拿过那厮来。(张千拿净跪科)(苏文顺云)你是甚么人?我吊的小厮,干你甚事?(净云)这个小的,是我的孩儿。(苏文顺云)是了,这唾盂是这小厮递盗与他了,把这厮也吊起来。(吊净科)(净云)嗨!正是官高必崄。天那!教谁人救我也!(正末上,云)谁想这里得见我孩儿?我好歹救他去来。(唱)【双调】【新水令】为汤哥哭的我眼睛昏,教我在他乡有家难奔。花发时起怪风,月圆后长浮云。但有个儿孙,谁待受这愁困?【步步娇】想着我前世里原无儿孙分,遭逢着寡宿孤辰运。我全然不受贫,想着那舆车后拖麻的是谁家胤?我死后谁与我上新坟?这烦恼何时尽?【沉醉东风】我与你送茶饭厨中有人,他把我厮禁持眼里无珍。我心慈,他心狠,全无些父子情分。则愿得铁锁沉枷早离身,我落一觉安眠睡稳。【胡十八】恰过了六市,来到三门,揉开我这汪泪眼,打拍我这老精神,想着他行行不住叫声频。莫不是他错认?到今日忘魂,不由我嗔忿忿,不由我怒氲氲。(俫云)那来的不是我罗李郎爷爷?待我叫他一声:罗李郎爷爷,你救我咱。(正末云)好奇怪,怎么又有人叫我?(唱)【川拨棹】谁家的小魔军,两三番迤逗人?我这里扭项回身,吃我会抢问。你畅是不知个高低远近,向前向审问的真。(俫云)罗李郎爷爷,你救我咱。(正末唱)【七弟兄】我只道是甚人?原来是受春。你为何因?因甚的违条犯法遭推问?见他扑簌簌眼里揾啼痕,教我滴屑屑手脚难停稳。【捣练子】兀的不惊了七魄,諕了三魂,(净云)老爹,快来救我。(正末云)怎么又是一个叫我。(看科)(唱)我则见汤哥儿吊得不沾尘。告哥哥说个缘因,怎生的惹祸根?(张千云)这老子,他是你甚么亲眷?老无知,这里是甚么所在?(正末唱)【梅花酒】这哥哥恁地狠,没些儿淹润,一刬地沙村,倒把人寻趁。(张千云)我打你这个老弟子孩儿。(做打科)(正末唱)软肋上粗棍子搠,面皮上大拳墩。(张千云)兀那老的,你和他甚么亲?他是你甚么人?(正末唱)又不是世故人,他是我小儿孙,(张千云)你可是他甚么人?(正末唱)我须是他老家尊。(张千云)元来你们一家儿都在这里?(正末唱)【收江南】哥也,更怕我不因亲者强来亲,单饶了他两个与些金银。(张千云)我不敢要银子,你自家告相公去。(正末唱)哥哥是心直口快射粮军,哥哥是好人,我这里低腰曲脊进衙门。(正末见官科,唱)【干荷叶】老汉是愚民,特地来诉词因,(苏文顺云)那老的,那里人氏?(正末云)我听这官人声气,也是我陈州人。(唱)我可便家住在陈州郡。总饶你满园春,万花新,争如得见当乡人,(正末做认科)(苏文顺云)你敢认的我么?(正末唱)你畅好是安乐也苏文顺。(苏文顺云)那壁敢是罗李郎哥哥么?哥哥,你在那里来?(相见科)(正末云)门外有个亲眷在那里吊着哩。(苏文顺云)张千,将那吊着的人与我放下来。(正末云)兄弟,我自己解去。(做解科,云)这壁有个亲眷,你进去拜他去。(净云)老爹,我那得亲眷来?(正末唱)【沽美酒】拜了呵再不着榆木枷压项筋。粗铁锁束腰身,稳情取白马红缨彩色新。将你那破衣服重加整顿,施礼数叙寒温。(正末引净入拜科)(苏文顺云)这拜的是谁?(正末唱)【太平令】拜的你不须审问,(苏文顺云)哥哥,他是谁?(正末唱)他便是定奴的女婿郎君。您去了二十载不通音信,十八上才成秦晋。(苏文顺云)哥哥,你怎生匹配他两个来?(正末云)我也曾勘婚,过门,便就亲,结果了他夫妻和顺。(净云)老爹,我拜的是谁?(正末云)是你丈人。(净云)是我丈人?我恰才在他门前作赘来。(孟仓士上,云)小官孟仓士是也。奉圣人的命,着小官代来降香。早到这相国寺前了。左右,接了马者。(见苏文顺科,云)哥哥,连日少会。(苏文顺云)兄弟,这里有个大恩人,你相见咱。(见正未科)(正末云)原来是兄弟孟仓士。(苏文顺云)门首怎生喧闹?(张千云)拿住一个偷马的贼,连银唾盂也追出来了。(苏文顺云)与我拿过来者。(见科)(正末云)兀的不是侯兴?这个不是定奴孩儿?(苏文顺见定奴、孟见净各悲科)(正末云)兄弟且休烦恼。(唱)【川拨棹】那的是痛欢欣,去时节竹议沦,你两个苦志修文,温故知新。这的是显耀男儿气分,只愿你早成名天下闻。(云)受春孩儿,过来见你老爷。(孟仓士云)这小的是谁?(正末唱)【乱柳叶】这孩儿是你的亲孙,这官人是你的家尊,哎!你个定奴儿快疾将你爷来认。早是我希彪胡都喜。则管耻迷丢答都问。我须是匹配你的大媒人。(净云)今日俺亲爷见亲儿,亲儿见亲爷,怎不欢喜?老爹你过来。干你甚事?(推正末科)(旦儿云)今日亲爷见亲女,亲女见亲爷,怎不欢喜?老爹你过来。干你甚事?(推正末,做悲科,唱)【水仙子】我好生的和劝到半时辰,亲的原来则是亲。亲儿亲女把亲爷认,中间里干闪下老业人,我死后做了个无主孤魂。他虽是生身父,我也有养育恩,二十年枉受辛勤。(苏文顺云)兄弟,罗李郎哥哥有大恩于咱,他年老无儿,咱两家奉养到老。侯兴送法司问罪。天下喜事,无过父子团圆。杀羊造酒,做个庆喜筵席。(正末云)我此一来呵。(唱)【收尾】到长安受尽多劳顿。业则为故人义分。你两个养儿女的都到了家,可惜我赶候兴的干折了本。题目莽汤哥崄钉远乡牌正名罗李郎大闹相国寺
楔子
(外末上,开)老夫王员外便是,家住在汴梁西北角隐贤庄居住。家中有万贯钱财。有个孩儿,唤做万宝奴,一家儿看成似神珠玉颗。我不合将人上了神灵的纸马,又将来卖与别人还愿。我卖的是草香水酒,似我这等瞒心昧己又发迹,除死无大灾。(下)(正旦上,开)老身是张屠的母亲,得了些症候,看看至死,不久身亡。叫张屠孩儿来,我想一口米汤吃。(正末上,云)自家张屠的便是,街坊每顺口叫我做小张屠。娘儿两个,开着个肉案儿。母亲自二十上守寡,经今六十二岁。不想十五日看灯回来得病,渐加沉重,想口儿米汤吃。大嫂,家中无米,将棉袄我去王员外家当去。(外旦云)这袄子是故衣,只值二升米。你将去如珍珠一般,休要作贱了。(下)(正末唱)
杂剧·小张屠焚儿救母。。未知作者。 楔子(外末上,开)老夫王员外便是,家住在汴梁西北角隐贤庄居住。家中有万贯钱财。有个孩儿,唤做万宝奴,一家儿看成似神珠玉颗。我不合将人上了神灵的纸马,又将来卖与别人还愿。我卖的是草香水酒,似我这等瞒心昧己又发迹,除死无大灾。(下)(正旦上,开)老身是张屠的母亲,得了些症候,看看至死,不久身亡。叫张屠孩儿来,我想一口米汤吃。(正末上,云)自家张屠的便是,街坊每顺口叫我做小张屠。娘儿两个,开着个肉案儿。母亲自二十上守寡,经今六十二岁。不想十五日看灯回来得病,渐加沉重,想口儿米汤吃。大嫂,家中无米,将棉袄我去王员外家当去。(外旦云)这袄子是故衣,只值二升米。你将去如珍珠一般,休要作贱了。(下)(正末唱)【仙吕】【端正好】我则待积阴功,他则待贪财物。咱两个利名心水火不同炉,全不肯施财周济贫民苦,无半点儿慈悲处。【幺篇】便是有那金银垛至北斗待何如?当日鲁子敬谒周瑜,郭原真访亚大。将一领新棉袄,你道是旧衣服。你二升米,看承做两斛珠。不由我心劳攘,意踌躇,好教我心忙怎语。第一折(正末将米二升到家,云)大嫂,这米将去,舂得熟着,与母亲煎汤吃。大嫂你怎又烦恼?母亲知道,又加了病症。你放得欢喜着,母亲也欢喜。你不知道这等孝勾当!(唱)【仙吕】【点绛唇】母亲病在膏盲,你孩儿仰天悲怆,添惆怅。母亲受半世孤孀,却怎生越划地无承望。【混江龙】别无甚倚仗,受孤孀耽疾病受凄凉。心劳意攘,腹热肠慌。忍冻饿谁怜儿命蹇,守孤贫争敢母亲忘。常则是半抄儿活计,一合儿糇粮。看看至死,不久身亡。遇不收时月,饥俭年光。母亲眼中泪不离了枕席边,你孩儿腹中愁常潜在眉尖上。都不到一时半刻,寻思到百计千方。【油葫芦】(云)大嫂,你学几个古人,(唱)孟氏贤达有义方,夫姓梁,常则是荆钗布袄守寒窗。为夫的,文章冠世诗书广,为妻的孝廉仁义名真响。母亲行时时亲拜复,勤勤的厮问当。便有志诚心,无半点儿虚诳。常则是朝侍奉,暮煎汤。(云)孟光夫主是梁鸿,与他那妻无话。要我喜时,你则布袄荆钗,便是夫妇。与他夫主送饭,高高的擎着,这个便是那举案齐眉。大嫂,你省得那昏定晨省的勾当?【天下乐】谁不待举案齐眉学孟光,怕不待开张,那里取升合粮?与人家打勤劳做生活有甚妨?怕不待时时的杀个猪,勤勤的宰个羊,觅几文邓通钱将我娘侍养。【那吒令】住孤村小庄,无亲族当房。若母亲命亡,天那!谁人觑当。大嫂,你学取些贤孝心,我有宽宏量,休学那忤逆婆娘。【鹊踏枝】带头面插金装,穿绫罗好衣裳,出来的毁遍尊亲,骂遍街坊。你学那哭长城送寒衣孟姜,休学那无廉耻盗果京娘。(云)大嫂,你学二十四孝咱。(唱)【寄生草】我虽不读《论》《孟》篇,多闻孝义章。舜子孝母天将养,郭巨埋子天恩降,孟宗哭竹天垂象。王祥卧鱼标写在史书中,丁兰刻木图画在丹青上。(请太医科)(外末医云)我药用朱砂定心丸便可。【醉扶归】卖弄他指下明看读广,止不过《宣明论》、《瑞竹堂》。通圣散、青龙丸、白虎汤,怎莫这般药直银七两?量这个张屠户朝无夜粮。他可怒从心上一起,可见老母亲病着床。(云)医士说,这药用一钱朱砂引子。王员外有,他要现钱,才肯与人。(正旦云)夫主,有俺父与我人一双,去换来。(末见外)(员外与假朱砂)(末问)朱砂有真假?(员外说)害你来俺除死无大灾。【金盏儿】朱砂面有容光,这物色淡微黄。他那里咒连天誓说道无虚诳,恨不得手拈疾病便离床。愿母亲三焦和肺腹,五脏润肝畅。可怜见俺忤逆子,则怕妨杀俺七十娘。(末云)大嫂,这假朱砂母亲吐了,别无救母之方。俺两口望着东岳爷拜,把三岁喜孙,到三月二十八日,将纸马送孩儿焦杯内做一枝香焚了,好歹救了母亲病好。上圣有灵有圣者!【后庭花】我这里望东岳圣帝方,祝神明心内想。则为我生身母三熊病,许下喜孙儿做一炷香。我这里过茶汤,愿母亲通身舒畅。汗溶溶如水一江,参似冰凉。面溶溶有喜光,笑孜孜亲问当。【青哥儿】病可却便是平生、平生模样,往日、往日形像。常言道孝顺心是人间海上方。每日家告遍街坊,谁肯惭惶?仰告穹苍,许下明香,儿做神羊。谁想道舍死回生便离床,兀的是天将傍。【赚煞尾】(云)母亲疾病痊可,有何不喜。母亲病体万分安,你儿喜气三千丈。舍了我嫡亲子热血一腔,咱人有子方知不孝娘,岂不问哀哀父母情肠。我这里自参详,不由我喜笑愁忘,再不揾伤心泪两行。将孩儿焰腾腾一炉火光,碜可可一灵身丧。舍了个小冤家,一心侍奉老尊堂。第二折(正末扮上,开云)母亲,三月二十八将近,你儿三口儿,待往大安神州东岳庙上烧香去.说与母亲。(母亲云)你去烧香,休带喜孙去。(末云)许愿时有孙儿来,须得他同去。(母亲云)你三口儿少吃酒,疾去早来。【越调】【斗鹌鹑】青云天宫千重,占有峰峦万朵。明晃晃金碧琉璃,高耸耸楼台殿阁。王孙每宝马金鞍,士女每香车绮罗。正遇着春昼暄,丽日和。袅春风绿柳如烟,含夜雨桃红似火。(旦末行路科,旦问末)怎生走了几日,到不得大安神州?(末云)兀那高山便是。【紫花儿序】闹清明莺声婉啭,荡花枝蝶翅蹁跹,舞东风剪尾娑婆。你看那车尘马足,作戏敲锣,聒耳笙歌,不似今年上庙的多。普天下名山一座,壮观着万里乾坤,永镇着百二山河。(末扮王员外,云)我每一年三月二十八,去大安神州做一遭买卖。到那里卖与人的纸钱。上了神灵,我又将卖。我又有一个孩儿叫做万宝奴,我一家儿看成似神珠玉颗。行好的倒无钱,又无儿女,但我瞒心昧己,倒有钱又有儿。我看来除死无大灾。(正旦末云)俺三口儿来到三门下,宵歇一宵,明日早晨还愿。(外末上)吾是炳灵公,这位是崔府君,这位是速报司。俺三位神灵,察谁是孝子,谁是忤逆之人。今有王员外瞒心昧己,不合神道,恶祸生身。城隍奉吾神令,教那急脚李能,半夜后将王员外儿神珠玉颗抱去。明日午时,去在那火池里烧死,却把孝子张屠的喜孙儿,虚空里着扮为凡人,先送与他母亲。休教人识得是神人。(下)【金蕉叶】你去山门前潜躲,你去东廊下休来伴我。你向松阴中权且歇波,我入三门沉吟了几合。【调笑令】别无甚献贺,为救俺母亲活,上圣!教张屠无奈何。报娘恩三年乳哺恩临大,怀耽十月娘情多。弃儿救母绝嗣,我为亲娘暴虎冯河。【金蕉叶】恩养上谁人似我,孝名儿天地包罗。将亲娘煨干就湿都正过,四十年受苦奔波。【调笑令】为母亲疾病可,因此上许下他,便无子息待如何。病未可,不须我,古人言,儿女最情多。【小桃红】也是前生那世冤业多,积攒下六年祸,教他今生忍饥饿,受贫薄,为这人昧神造业天来大,也是他前生做作,故教他今生折剉,须是贫恨一身多。【鬼三台】见神灵在空中坐,鬼使是天丁六合。炳灵公府君神像恶,速报司两鬓双皤。阔剑长枪排列多,有十王地府阎罗。上圣,金鞭指引俺孩儿,舒圣手遮罗护我。【寨儿令】我心恍惚,面没罗。是谁人撒然惊觉我。则见圣像严恶,鬼似喽罗,排列的闹呵呵。穿红的圣体忙挪,穿青的子细评跋,穿绿的亲定夺。似白日里无差讹,元来是一枕梦南柯。【鬼三台】那里哭的声音大,到来日只少个殃人货。儿女是金枷玉锁,你道他悲,理当合,你来朝也似他。接孩儿那人姓甚么?万人中认的是那个?你孩儿带着金钏银镯,敢远乡了神朱玉颗。【秃厮儿】焰腾腾无明烈火,昏惨惨宇宙屯合。儿也!咱两个义绝恩断在这垛,人穰穰,闹呵呵,无个收罗。【圣药王】寻思了半晌多,当炉不选火。一炷香天下愿心多,他那里泪似梭,则管里扯住我。报娘恩非是我风魔,火葬了小胡娑。【尾】两行清泪星眸中堕,我这九曲柔肠刀割。弃了个小冤家凄凉杀他,存得个老尊堂快活杀我。第三折(正末扮急脚上,开)小人姓李名能,□州人氏。生前时曾跟磁州崔相公,相公死之后为神,封为府君,取小人做个急脚鬼。今日蒙神旨,差送孝子张屠孩儿还家。我相公的圣佑与做勾当的灵报。(诗曰)守分休贪不义财,命中合有自然来。若将巧计干求得,人不为仇天降灾。【中吕】【粉蝶儿】富和贫天地安排,使心计放钱举债,恼神灵天祸生灾。那一个是人上人,他则待利上取利,全不想其中毒害。便休题苦尽甘来,利名场有成有败。【醉春风】他则待人满眼本钱宽,全不想得临头天地窄,明晃晃刀山一齐排,无一个改,改。但有些八难三灾。一心斋戒,把神灵抛在九霄云外。(末云)奉炳灵公旨,送孝子张屠儿离了神州。【迎仙客】出神州十字街,下东岳摄魂台,奉圣帝速风早到来。积善的遇着祯祥,作恶的生下患害。哭的那厮急煎煎抹泪揉腮。张屠笑吟吟,醉里乾坤大。(外旦上,开)老身是王员外的母亲,有孩儿。吾儿每年三月二十八日,去大安神州做一遭买卖。有人来说,不见孙子神珠玉颗。我想王员外买卖上多有不合神道,折我这孙子。好去张婆婆问个信去。(下)【石榴花】我这里入深村过长街,齐临临踏芳径步苍苔,见老娘娘低首泪盈腮。莫不是张屠的奶?说不沙鬓发斑白。元来是济贫拔富王员外,上东岳灭罪消灾。据着他心平心善心宽大,何须你烧香火醮钱财。【斗鹌鹑】贪财的本性难移,作恶的山河易改。这小的死卫生福,逢着善战。你孩儿掘着丧门遇着太岁逢着吊客,娘莫怪责。这孩儿牙落重生,你孩儿石沉大海。(外旦云)张婆婆,这个孩儿,是这哥哥送来?(张婆云)正是。(迎接科)【上小楼】见个婆老人他那龙钟老态,恰便似这般殷勤接待。你孩儿吃的醉眼横斜,醉墨淋漓,倒在长街。这个小婴孩,我送来,你全家宁奈,你只望着大安州磕头礼拜。【幺篇】一来是神明鉴戒,二来是天公眷爱。你孩儿为报娘恩,感动神灵,为母伤怀。你家私日日增,岁岁长,无灾无害,你一家儿否极生泰。(外旦云)哥,你与张屠几年朋友?【满庭芳】俺两个深交数载,你张屠吃的前合后偃,东倒四歪。我惯曾出外偏怜客,违不过昆仲情怀。你孩儿便似病海中救出你母灾,我便是火坑中救出你儿来。他那里两手忙加额,我担着天来大利害,元来是天地巧安排。【普天乐】问从初,添惊怪,他道我头似土块,身似泥胎。支更在金殿中,听在这事在衙门外。牌面上书神字催香赛,拂西风满面尘埃。也不是张千李牌,也不跟州官县宰,这一场恰便似鬼使神差。【快活三】三门外大会垓,两廊下闹埃埃。非干运拙共财哀,则为他造恶弥天大。【朝天子】你那厮最歹,直恁爱财,恰待快阎王怪。你那厮损人安己惹下祸灾,(云)说与你王员外。再休放来生债。啼哭的摘胆剜心,伤情无奈,他道除死无大灾。炳灵公圣裁,小龙王性乖,无半时摔破了你天灵盖。【耍孩儿】你孩儿孝廉仁义阴功大,一炷香名扬四海。忠心报母世间希,美名儿动省惊台。孝顺名标入千秋万古忠良传,与媳妇儿立一面九烈三贞贤孝牌。孝名儿人都爱,姓王的祸因恶积,姓张的福已成胎。【二煞】张家则待要称千秋万古名,王家则待要利增百倍财,见如今鬼神嫌街坊怪。王家是非海内忧愁深,张家安乐窝中且快哉。到二母直拜,张婆婆道与张屠,少饮无名之酒,王婆婆说与王员外,再休贪不义之财。(小旦寻孩儿科)(末云)娘娘,那里有个神灵,在生时是包待制,死后为神,速报司是也。【煞】那爷爷曾抚的社稷安,补圆天地窄。穿一领紫罗袍,手秉着白象简,腰系着黄金带。那爷爷睁双怪眼乌云黑,两鬓银丝雪练白。那爷爷威风整神通大,断阴司能驱鬼使,判南衙不爱民财。【尾声】由你香焚满斗香,财排万斗财,归家还舍沿离寨,这早晚十谒朱门九不开。一负人烟大,止不过前山后岭,休猜做大院深宅。(末云)张婆婆,我留下这包袱。上面有个字,交张屠看,他须认我名字。【煞尾】要寻处无处寻,见来时难见来。你道收藏幼子无妨碍,恰便似拾得孩儿落得摔。第四折(旦、末回家科)(末云)大嫂,咱到家见母亲,问孩儿,说甚的好?(旦云)只说明了不见。(离大安州,下山科)【双调】【新水令】泪汪汪心攘攘出城门,好教人眼睁睁有家难奔。仰天掩泪眼,低着揾啼痕。懒步红尘,倦到山村,入的宅门,愁的是母亲问。(旦、末到家,叫门科)(母亲问)张屠,你二口儿来了,孩儿那去了?(旦、末跪下科)【沽美酒】迎门儿拜母亲,犹兀自醉醺醺。(云)孩儿交你哥哥者,连孙儿不见了。(唱)你似醉如呆劳梦魂,从根至本,一声声说元因。【太平令】想母亲病枕着床时分,你孩儿急煎煎无处安身。望东岳神祠一郡,格幼子喜孙儿,火焚在焦盆,是你那不孝的愚男生忿。(婆婆云)你二口那里有心去烧香。你吃得醉了,丢了孩儿,我跟前说谎道焚了,亏杀李能哥哥送来。怕你两口不信,叫孩儿出来你看。喜孙出来!(旦、末惊怕,跪下)【雁儿落】听说罢唬了魂,说得我半晌如痴挣。母亲暗藏着腹内忧,打迭起心头闷。【德胜令】这喜孙儿把火自焚了身,正日午未黄昏。皆是你媳妇严贞烈,也是你歹孩儿佯孝顺。我记得神灵,昨夜梦里传芳信:这小的久已后成人,到做了凌烟阁上人。(母亲将包袱与张屠看)(张屠认得是神急脚李能的系腰科)(旦云)元来神灵先送将孩儿来了,俺一家儿望着大安神州东岳爷爷,将香案来。(末叫母亲云)我想这世间人,打好歹都有报应。俺都拜谢神灵来。【水仙子】莫谩天地莫谩神,远在儿孙近在身。焚儿救母行忠信,报爷娘养育恩,劝人间爷子恩情。为父的行忠孝,为子的行孝顺,传与你万古留名。题目炳灵公府君神怒速报司梦中分付正名王员外好赂贪财小张屠焚儿救母
绿阴笼小院,红雨点苍苔。谁想东君也是人间客,纵分连理枝,谩解合欢带,伤春早是心地窄。愁山和闷海,畅会栽排。
【六幺遍】更别离怨,风流债。云归楚岫,月冷秦台。当时眷爱,如今阻隔。准备从今因他害,伤怀,冷清清日月怎生捱?
【仙吕】袄神急。元代。白贲。 绿阴笼小院,红雨点苍苔。谁想东君也是人间客,纵分连理枝,谩解合欢带,伤春早是心地窄。愁山和闷海,畅会栽排。【六幺遍】更别离怨,风流债。云归楚岫,月冷秦台。当时眷爱,如今阻隔。准备从今因他害,伤怀,冷清清日月怎生捱?【元和令】鸾交何日重?鸳梦财几时再?清明前后约归期,到如今牡丹开。空等待翠屏香里掩东风,铺陈下愁境界。【赚尾】无情子规声更哀,畅好明白。既道不如归去,看你几声儿撺掇得那人来?
【仙吕】村里迓鼓 四季乐情。。未知作者。 正值着丽人天气,可正是赏花赏花的这时候。你看那花红和这柳绿,绕着这舍南舍北、庄前庄后。则见那柳飞绵,花似锦,江山清秀。他每都携着美酝,穿红杏,摇翠柳,我直吃的笑吟吟醺醺带酒。 【元和令】锦模糊江景幽,翠がテ远山秀。正值着稻分畦,蚕入簇麦初熟,太平人闲袖手。趁着这古堤沙岸绿阴稠,缆船儿执着钓钩,缆船儿执着钓钩。 【上马娇】我将这锦鲤兜,网索来收。村务内酒初熟,恰归来半醉黄昏后。暮雨收,牧童儿归去倒骑牛。 【游四门】正是枫麻梧叶报新秋,呀呀的寒雁过南楼。正遇着鸡肥蟹壮秋收候,霜降水痕收。朋友每留,乘兴饮两三瓯。 【胜葫芦】正值着浅碧的这粼粼露远洲,赏红叶一枝秋,我则见三径黄花景物幽。正值着丰年稔岁,太平箫鼓,酒醒时节再扶头。 【后庭花】我则待寻梅访故友,踏雪沽酽酒。宝篆焚金鼎,浊醪饮巨瓯,只吃的醉了时休。酒怀中不够,村务内将琴剑留,仓廒中将米麦收。浑发醅瓮底ド,再邀住林下叟。 【柳叶儿】我真吃到二更的时候,正喧哗交错觥筹,一任教月移梅影横窗瘦。心相爱,意相投,醉时节纳被蒙头。